於是,想起了不久前看的《淑女鳥》。電影裡的瑟夏・羅南頂著一頭紫紅短髮,將少女的青春騷動、母女之間的矛盾相愛,詮釋得閃閃發亮。十七歲的她不願意用父母取的名,替自己命名為 Lady Bird,嚮往戀愛,嚮往一個更酷的自己,但最嚮往的還是離開無聊的家鄉沙加緬度,到繁華又充滿文藝氣息的紐約唸大學。成績不佳就偷偷丟掉全班成績,母親反對就先斬後奏堅持到底,她有她的決心。
相較於其他人,Lady Bird 其實早早就建立起鮮明的自我,也一直努力想成為更好的自己。但在努力的同時,心底仍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完全接納並喜歡自己原本的樣子,甚至喜歡自己可能成為的任何模樣。所以,當試衣間裡身穿粉紅洋裝的 Lady Bird 告訴母親「我只是希望妳喜歡我」,或是當母親說:「我希望妳成為最好版本的自己」而她反問「如果這就是最好的我了呢」,會那麼強烈地擊中每個人的心。
Lady Bird 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但有時、要到了很久以後,我們才學會分辨當初的誰值得原諒,而誰是連報復都枉然。也總在回望之時,才發現當年的愛和喜歡,夾雜著這麼多的自信與自卑,迷戀與崇拜,投射與期待,讓後來的自己都忍不住懷疑,那算是愛嗎?可是曾經的感情那麼真心,就算只有一幕,或一個吻的時空也好,總有過接近愛的瞬間吧。
或許因為在青春消逝之後,才以回首的角度觀看《淑女鳥》,所以整部電影最讓我共鳴的,反而是最後那短短十分鐘。當 Lady Bird 終於實現心願,來到紐約一個人生活,頂著同樣的紫紅短髮,卻默默收斂起從前的外放張揚,她在街頭踽踽獨行的身影,看起來有些落寞,有些無所適從。曾經不顧一切也想到達的紐約,曾經以為來到了這裡就能站上華麗舞台發光發熱,可是如今,她醉倒在城市角落,而最令她感到安心的,竟是走進教堂聽一首熟悉的聖歌,打一通電話回家,對母親說出那句從來說不出口的謝謝妳、我愛妳。
我尤其喜歡的一幕,是紐約的派對上 Lady Bird 靜靜喝著烈酒,聊勝於無地和身旁男子搭話:你相信神嗎。為什麼不信。我叫克莉絲汀。來自舊金山(說「沙加緬度」沒人會知道是哪裡)。夜深了,她愈喝愈多,忽然之間把身體整個往後倒向窗外,看著建築物夾縫中的那一點點夜空,大喊了聲:「布魯斯!」
那是她和初戀丹尼的星星。曾經,熱戀的他們躺在草地上仰望寬闊的星空,他選了一顆星,她為之命名布魯斯。那時的丹尼,因為尊重 Lady Bird 而不敢碰觸撫摸她,卻會好好地對她說一句我愛妳。她非常喜歡這樣的愛與珍惜,只是後來意外發現,丹尼是同性戀,她氣憤極了,可是當他坦白自己的羞愧與煩惱,她又立刻真誠回應:別擔心、沒事的,兩人緊緊擁抱,丹尼在她的肩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