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創作｜小紅的故事

小紅是福建人，和老公認識結婚後，一起來貝里斯打拼，開設一家規模頗大的中國餐館。

小蘭皮膚白皙，很是清秀；雖然是老闆娘，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像極了來餐廳打工的小妹妹。我說的不僅是指她的年紀很小，目測不過20多歲，也是她給人的感覺。怎麼說呢？說好聽點是非常真，不世故，不好聽的話，就是她完全沒有老闆娘該有的殷勤與手腕。

第一次去吃飯時，偌大的餐廳只有零零星星幾桌客人，正常！貝里斯人口不多，內需少，很難有向其他國家那樣的高朋滿座情況出現，我理解。

餐廳內燈光昏暗，正常！貝里斯電費非常貴，一般家庭如果偶爾開個冷氣(這裡均溫可是37度以上)，一個月也是要上百美金，所以為了省點電而僅開數盞昏暗燈光，閃閃滅滅的，也是極富特色。

小紅有兩個女兒，小女兒還在顢頇學步，我一走進去就看到她正睡在搖床裡，搖床就在大門口旁邊，一進門就可看到；

再來是大女兒，已是學齡，正坐在某張桌子上看著平板吃著削好的水果，小紅呢？！正在櫃台坐著，低著頭。

一切都是這麼的寧靜，我的到來， 是打擾了這歲月靜好。

我走過去跟她打個招呼，今天是我們作東，提早到，小紅臉很臭，她看到我說了句：「你們怎麼這麼早來？」

Errrrrrrrr.................我突然不知道該說甚麼！

還好小紅終於站了起來，帶著我們往包廂走去。開燈、開冷氣、開始準備，感覺上，嗯！好像是要準備開店了似的！

小紅整理好了桌邊、補上餐具，遞上茶，我趕緊跟她說，可以準備食物了喔！等客人來了就可以馬上上菜，小紅當然一如往常，冷著臉應個聲就往外走了！我這麼急切的說著，也是過往曾經有早點好菜，1小時都沒上桌的情景，小紅當時給我的理由是，我一次上一道，大家馬上搶光了，所以煮好三道再一起送，這樣大家吃起來比較可以平分！

初次踏入貴寶地的我，把這種特殊的說法當成，中美洲的特色吧！

小紅轉身離開後，我趕緊趁客人來前，再把茶杯拿去廁所洗了洗，之前同行友人說了，茶杯有小強大便的味道，搞得我看到茶杯不重洗不自在；而且，過去經驗顯示，要請小紅再洗一次，還不如我自己做比較快。

最後還好這頓飯是賓主盡歡！

有時候我也會想著，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去一家老闆娘這麼不和善的店呢！但，就像前面所述，貝里斯市場小，中餐館選擇性也非常少，小紅的店確實菜是算可以端上檯面的大菜，主廚可是從中國挖來的，本來就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廚師呢！

和小紅漸漸熟起來，是我帶著孩子們一起來，我家女兒和她大女兒同年，她知道了之後，幾乎每次我們去餐館，她都會問一些和教育有關的問題。比如：你們學校進度如何？教了些甚麼東西？有讓她學母語嗎？讓她看書嗎？看甚麼書？會讓她看電視嗎？都讓孩子幾點睡呢？

就是很一般的，只要當了媽媽的就很容易共有的話題。但從小紅口中問出來我也是稀奇。首先，其實，多數外出打拼的，第一代的移民者真的很忙，語言也不夠好，對孩子也特別疼，幾乎無法好好看顧小孩的作息與課業，如果剛好祖父母輩的也一起帶來了，通常孩子大多是隔代教養，沒辦法，父母開店真的太忙碌了！

而且，發現了嗎？一百多坪大的餐廳，常常只有她一個人，身兼外場服務、收費、清掃；我們常常早到，都是看到小紅在掃廁所；也常常，點菜找小紅，馬桶不通找小紅、菜色哪裡有問題找小紅，上茶找小紅，餐具不夠找小紅..........，要知道小紅還有外掛的兩枚小童，常常在餐廳裡面跑來跑去，著實捏把冷汗，也可以看出小紅到底有多辛苦。

後來聽朋友說，小紅真的是娶到賺到，餐廳生意做到10點以後，洗洗睡了也大概12點了，小孩隔天早上要上學，小紅隔天還是得要七早八早起床送小孩去學校；朋友說了，早上有時候看著小紅自己帶的老大拖著書包去上學，或是運氣不好小的也醒了要媽媽，也只好抱著一起走路去學校；然後，在日復一日的開店，校長兼撞鐘，當全能女王。

我陸續聽完這些片段以及自己的觀察後，忍不住說：「這麼辛苦的工作，中國人開餐館是7/24，周一到周日不休息的，那她能好臉色到哪去？」朋友笑笑說：「你沒發現小紅最近臉比較不臭了嗎？」我說是阿！我想是我們跟她變熟了吧！朋友笑得更開心了，說著：「錯！因為她老公最近比較沒賭錢，不然之前賭，都一個晚上輸幾千美金的！我是她我臉色會好嗎？」

這時候，小紅進來上菜了！順便招呼我們菜好不好吃，又跟我們閒聊起她的兩個女兒，說再過幾年，等小女兒也要上學了，就要把她們都送回中國去！我驚訝地問：「為什麼呢？在這裡好好的，都安家立業了不是？」

小紅淡淡的說著：「妳看我，每天工作，周末也不能休息，這樣的生活對孩子來說太不正常，上次問妳說妳們小孩都幾點睡，妳說8點半，我也很想讓我小孩生活作息正常，但8點半餐廳正忙，小孩跟著我，都是要到11點以後不肯睡，姐姐上學了，每天早上起不來，我也起不來！假日也沒得休息，帶她們回中國，周末最少還有一天可以帶他們去遊樂園玩，而且我生的是女孩，女孩在這裡有甚麼發展，難道要嫁給當地人嗎？還是回中國比較有前途吧！」

那一刻我真是太佩服小紅，一個20多歲離鄉背井的小女孩，堅韌得不可思議，扛起一家，思慮清晰地替自己下一代規劃與鋪路，多麼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