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海之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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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有一個獨特的興趣:祂喜歡籠子,各式各樣的籠子。白籠子,黑籠子,寶箱籠子,珊瑚籠子,鯊骨籠子,祂都喜歡。

也因為太熱衷籠子了!作為海神的一份子,祂寧可曠職待守、不去看管祂的寵物們,任期製造災厄。祂花費大把心思都在研究製作籠子、欣賞籠子。

然後將喪命大海的靈魂,裝入籠子。

不過,隨著祂對籠子的品味要求越來越高,普通的籠子已經不太能滿足祂了。

祂嘗試製作無人搭乘的船型籠子;在巨鯨的體內搭建鯨骨籠子;用貝殼與迷霧,合成出虛無飄渺的籠子。但,祂未曾滿意過。祂一直摸不定夢寐以求的獨特籠子該長什麼樣子,以至於每次製作出姑且認定是佳作的籠子,卻又在下一秒即將它拋棄海中,任其發展為人類世界的恐怖傳說。

祂好苦惱,好煩悶。祂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動手做籠子了。


在一個海流紊亂的日子,祂感到異常焦躁。祂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不論祂就寢也好,進食也好,品飲著海底人貢獻的鹽晶礦酒、享受海上的暴風也好。這股焦躁一直都在跟隨祂,形影不離。

這是鮮少有過的煩躁體驗。祂不悅,往海流輕輕一拉,想嘗試找出這股焦躁的源頭;令人意外的是,海流牽起了一條流線,是自祂的籠子收藏室一路向外牽引著。

這勾起了祂的好奇心。於是,祂離開了王座,循著流線,去尋找它的所在之處。

沒有花上多久的時間。祂找到了,線的盡頭。以及一艘崩毀的海盜船,還有一具腐朽的亡骸。他還活著。

「你是人類?」

「哦!尊敬的海神!沒錯,我是。」

「告訴我,是不是你這傢伙一直在打擾我?」

「我?不,我什麼都做不了!海神大人!就如你所見,我是個活死人。」

「嗯,說得對。你為什麼還活著?」

「因為它。」

亡骸向祂展示了戒指。祂盯著看,覺得有些困惑,也有些熟悉。

哦,祂想起來了。

祂看著亡骸,又看了那枚戒指。祂笑了。

「嘿,我突然對你有點興趣。介不介意跟我說說你的故事?」


祂心情愉快地坐在王座上靜靜飲著酒,心頭,不斷往著宮殿敞開的大門探尋著。

祂在等待。祂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如此期待。

五十年了,也是時候了。

宮殿突然竄入了兩道花白的泡沫。泡沫裡有一點聲音,是喜悅的,是感動的,是親愛的,是疼惜的。總而言之,聽上去,泡沫是沒有半點遺憾的。

祂伸出手指,指腹的吸盤牽引著泡沫在祂手上打轉;一陣玩弄後,祂曾經的作品,那枚戒指,出現在祂掌心。這是祂曾經不屑一顧的作品。

但現在,祂不會再輕看了。

泡沫散去,兩具裸露的靈魂,漸漸被戒指吸入其中。

「很好。」祂滿意。「好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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