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著戴了戒指的手指。他,懊悔了好久,好久,好久。
他不太確定,自己到底在這樣的海底下,懊悔了多少值得他懊悔的事。
總而言之,很多,非常多。
但,沒有一件事,遠遠不及,他在被盜走財寶的同伴綁在船首拋棄,任由海神的子嗣摧殘前一刻,那份想見孫女的深重遺憾。
啊,真想見她一面。
憑著對海像的熟悉,憑著對海流潮變與日月交替的敏銳,他知道自己在這海底待了起碼十年,五個月。對比其它沉船傳說而言,他還算年輕了。只是他也不確定,在其它沉船那兒,是不是也有人像他一樣遭受詛咒,即便化為灰骨,也死不了。
如果能,真想脫下戒指。
因為只要脫下,就可以死了。
「看你可憐,給你個機會吧,讓你見見你孫女。」
某一天,海神來了,並給予了他獲得救贖的機會。
「我恩賜你我的神力,你可以任意發揮它三次。」
於是,它用第一個神力許了個願望,那就是他想讓孫女死後的靈魂來見他。
第二個神力,他將自己的意識分走了一半,注入到海水的鹽分裡。時時刻刻,等候迎接孫女的到來。
第三個神力,他請託熱帶魚群,希望當孫女真的來了,能夠代替他親自指引方向。
神力用完了。但是他知道這樣還不夠。他望向遠方,那裡有一片灰珊瑚平原,於是他捨棄了殘餘的半截爛骨身子,將它們餵給灰珊瑚,只希望它們能為他開出最後一條海之徑。
「好啊!這提議聽上去不錯!」灰珊瑚這麼告訴他。
一切完畢了。他閉上只存在於腦袋裡的精神雙眼,靜靜等候。五年?十年?三十年?無論多久,他都會等的。等到他的孫女,循著他所鋪設的海之徑,前來尋找他。
到時候,就能請她幫忙脫下戒指,讓他永遠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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