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人皮妖怪2

賈教授苦惱的撮著頭，看著大學部三年級班代寄來的信件「親愛的賈教授，我是三年級的班代李思勤，想詢問老師後天的健康行政課程，能否先提供講義或簡報供我們預習呢?祝順心」

賈教授可頭大了，今年因疫情爆發，系主任和學生希望能討論防疫時期照護機構的管理方針，但……賈教授哪有甚麼疫情管理經驗?再說她在照護機構上班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腦中根本白茫茫一片，毫無頭緒。

她只能心煩的敲著桌面，思考找甚麼人代筆，後來，她瞥見桌機上的號碼，心想反正大學部又不是在職班，沒工作經驗，講錯也沒人知道，何況這幫大學生多半家庭環境不錯，畢業也是出國深造，她授課爛也沒人會舉報，何必自尋苦惱呢?於是她拿起桌機撥打電話。

「陳助理嗎?馬上來辦公室一趟。」她高傲地說。使喚他人做超過本份的事，就是要一副理直氣壯，對方才會被洗腦，認為這是他們原本的工作之一，若好聲好氣，容易被發現是剝削，對方就會回絕你的要求。在社會吃人領域，賈教授才是真正的教授。

不到五分鐘，一個理著小平頭，約二十初的年輕男子出現。
「賈教授，請問有甚麼事?」他謙恭有禮地說。
「我後天有健康行政的課程，你幫我準備準備。」
「可是……教授，我本身沒有工作經驗，行政管理這部分由我來備課似乎不妥。」陳助理推推眼鏡邊，心裡嘀咕，賈教授真懶，還要助理幫忙備課，教授月薪真好賺。「你不要沒試過就拒絕，你不會學習去做嗎!學習態度真差，你真懶，反正快點給我。」賈教授想不到助理敢推託，憤怒的擺擺手，請他出去。
陳助理也只摸摸鼻子走出，沿路心裡訐譙，甚麼研究助理，根本包辦賈教授所有工作!

叩叩叩……

「老師，現在方便說話嗎?」研究所一年級的新生林恩慈敲敲門，她的聲音嬌柔，小個子，帶著眼鏡，黑色秀髮扎個小馬尾，清秀略帶稚嫩，標準乖巧好學生模樣。

「可以，請進。」賈教授一臉慈愛，溫柔地的回應，與剛才咆嘯助理的態度判若兩人。當然，這些還沒到手的研究生，可視為一項研究資源，只要騙進來，等同多一篇研究，雖然對方還未開口，但幾秒內賈教授已自行腦補她又多一篇國際期刊，高分impact factor，甚至一路幻想成為院長。

「我想問老師能否收學生呢，幫助我畢業呢?」單純的林恩慈並不瞭解許多秘辛。

「可是我學生很多，可能沒辦法再收。」她壓抑住嘴角的上揚，在心裡對自己說，最近真走運，有肉吃，人皮下的妖怪也覺舒暢。其實全學院學生最少的老師就是她，但難得逮到機會，不趁機聽聽阿諛逢迎的話就吃虧。

「我想請老師擔任指導教授，我對老師研究主題有興趣。」恩慈繼續問，她倒也不是真有興趣，反正研究生只需要生產一篇論文畢業，她早已調查老師名額沒滿，學生很少，至於老師的為人，因為所上的學長姊都沒有老師的學生，所以不得而知。

賈教授的研究主題?二十年前賈教授確實在台灣學術中某塊領域佔有一席之地，但隨著海外博士回游增多，人才輩出，新生代們的研究案發表逐年增加，反而賈教授對新知識、觀念的接受度較低，故雖在此領域被視為開山祖師，但也被歸類為舊世代，等退休的一群。

「我的學生太多，加上要幫學會審稿，真的很忙。」賈教授不住的扭捏，不推辭一番，深怕讓人發現缺學生，她的面子是圖坦卡門的黃金面具。

「老師，請你幫忙，拜託啦，你最好了。」恩慈央求，心裡無奈，當學生還要演戲。

「好吧，但你要乖。」賈教授最後心滿意足的妥協。

恩慈涉世未深，只開心地點點頭，隨後走出辦公室，沒驚覺身後賈教授陰惻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