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愛的萬物論》│霍金版「婚姻故事」，即使沒辦法繼續在一起，還是彼此的重要家人

如果你喜歡的人，得了不治之症，預估只剩兩年壽命，你還願意跟他結婚嗎？

現實生活，或是戲劇作品裡，不乏這種即使知道對方重病，即將不久於人世，仍願意攜手至最終的感人愛情故事；然而，如果，你喜歡的人，得了目前醫學上還治不好的重病，將長癱數十年直到最終，你還願意跟他在一起嗎？

《愛的萬物論》便是一個這樣的真實故事，故事中那位患病的主角，是2018 年 3 月 14 日過世的知名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眾所周知，他在很年輕的時候，便得了漸凍症，卻頑強的超出預期，比原先醫師預期的兩年，又多活了五十幾年。

這是霍金第一任妻子，珍．懷爾德．霍金（Jane Wilde Hawking）視角的《婚姻故事》，更嚴謹一點來說，是《婚姻故事》的長照版。與《婚姻故事》共同的是，真愛難敵現實的無奈，不同的是，《愛的萬物論》沒有《婚姻故事》裡相愛相殺的刀光劍影，有的是好聚好散的互相祝福；婚姻即使走到盡頭，兩個人之間也不必是仇人，還是能當彼此的家人與好友。

故事是以順敘的方式，從霍金與Jane的相識相戀開始說起，那時的霍金雖然還只是一介沒沒無名的博士研究生，卻英姿勃發，才華洋溢，而且身體健康；愛的最熾烈時，霍金卻因跌倒送醫，被醫師告知，大概只剩兩年生命；深愛霍金的Jane不顧霍金的拒絕、霍金家人的好意勸阻，就是執意要跟霍金在一起，霍金的家人勸她，她不知道她未來要面臨的是什麼，她卻堅定的讓他們知道，她不像她表面的柔弱。

或許大部分的人，都會認為，Jane是被愛沖昏頭，才會做出這麼不理智的決定；二十幾歲時的我，如果知道這個故事，應該也會跟大家一樣這麼想，若我是Jane的好友或家人，我可能會想拚命搖她肩膀，要她清醒一點：霍金不帥，不有錢，又只是一個普通研究生，還得了重病，未來在哪裡都很難講，幹嘛要把自己的一輩子，跟這個可能不久於人世的人豁在一起？

但在有了一些感情經驗之後，現在的我，能夠理解年輕時候的Jane，可能真的不是失去理智的衝動，而是她看到了，也深深的愛上了，旁人看不見的，霍金內在的美麗，因而不只是心甘情願，而是真心的想要，也需要，去愛這個人，照顧這個人，無論他的外在會崩壞到何種境地；愛到深處，即使為對方把屎把尿，也甘之如飴，只要能跟這個人在一起。

無奈的是，即便愛的力量無比強大，卻也難敵日常裡的瑣碎磨蝕，我自己「類單親」資歷近八年，對於劇中Jane到了婚姻中後期所展現的煩累與鬱悶，非常感同身受，我還只是一般正常家庭裡的「類單親」，Jane不僅是一個育有三個孩子的職業婦女，還有一個需要長照的丈夫，而這一照顧，就是二十幾年；她的堅韌，讓我深深敬佩。

我相信霍金對Jane有愛、有感恩，應該也有敬佩、有愧疚，以致於後來Jane與鋼琴家Janathan產生情愫時，霍金的默許，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是男人，不懂男人在面對這樣複雜的情況裡，可能會有的情節，我只是以一個普通人的心情去同理：如果伴侶無怨無悔，盡心盡力的貼身照顧了自己二十幾年，有一天，當他跟另一個人發生了親密的情感時，對伴侶的感恩與愧疚，會遠遠超越嫉妒，因而會衷心的盼望對方幸福，頂多只是會貪心的期待，可不可以，在愛著另一人的同時，也不減損原先給自己的愛。

至於Janathan，我覺得他也有著美好而高貴的靈魂，一開始基於同情，幫忙Jane一起照顧霍金，而當他跟Jane有了感情，霍金家族之間也開始有流言之後，他主動離開，不讓Jane為難；後來因霍金與Jane離婚，Jane與Janathan正式在一起之後，他也與Jane一起照顧，對Jane來說已視同是重要家人的霍金。

很喜歡霍金、Jane與Janthan之間的三角關係，雖然多少還是有一些些淡淡的遺憾，但是沒有一絲爾虞我詐、你爭我奪，只有滿滿的同理、同情與關愛；人的情感方向，有時是連自己都難以理解與控制的，然而，無論是霍金與Jane，Jane與Janathan，以及霍金與Janathan彼此之間，他們所做的每一個情感決定，都是設身處地的先替對方著想；人世間，在這樣複雜的關係裡，能有這樣的善意，我覺得相當罕見。網路上大多數人都認為霍金在感情上是失敗的，但在看多了家事新聞裡的不堪之後，我卻認為，至少在霍金的第一段婚姻裡，他與Jane在情感處理上的高度，是遠遠優於一般人的。

我自己的姑姑是漸凍症患者，多年前，她剛確診時，只是稍微不良於行、講話雖然無力，卻非常清楚，幾年後，姑姑不僅行動完全無法自主，講話也必須透過姑丈的「翻譯」我才能聽得懂；後來接到我爸沒有情緒的電話，告知我姑姑過世時，我心裡沒有難過，只替姑姑覺得鬆了一口氣，啊，她終於擺脫這副禁錮她的肉身，恢復自由了！

比起霍金，我姑姑的病程不算長，然而，從初始有症狀到姑姑過世，那不到十年的病中光景，我猜想，那對姑姑來說，應該是非常漫長難熬的吧，但霍金卻在病中活了五十五年，到最後只剩三根手指頭跟眼睛可以自主，他卻依然憑藉著僅剩的少少肉體功能，創造出舉世皆知的科學成就，那真不是普通的強大；而貼身照顧他二十幾年，替他生下三個孩子的第一任妻子Jane也是，Jane的堅韌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非常喜歡片末，霍金在演講時對現場聽眾時回答的一段話，有位聽眾問霍金，他不信上帝，是什麼處世之道幫他度過難關？

霍金回答：人類顯然不過是一種高等靈長類，住在一顆繞著普通恆星旋轉的小行星上，位於一千億個星系之一的外圍，可是，自從文明誕生以來，人類就一直渴望了解，在背後支撐世界運作的秩序，宇宙的邊界條件，一定有其特別之處，更特別的是，人類追求的目標，沒有也不應該有任何界線，每個人的狀況不同，不管人生多困難，一定都有你可以做，而且做成的事，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非常「科學家」式的回答，但支撐著這位偉大科學家強大的理性的背後，我想，是科學難以解釋的愛——對伴侶、家人的愛，以及對真理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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