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鍊佐莎】焰落之時（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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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飯堂裡的人流逐漸減少，但他們遺下了充斥著整個空間的竊竊私語。

　　莉莎瞅了牆上的時鐘一眼，時針快要跑到一點的位置，她必須準時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她放棄只吃了一半的午餐，滿臉歉意地把餐盤交還到回收區的飯堂員工手上。

　　耳邊仍縈繞著快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流言蜚語。上校在昨天被捕後，今天飯堂裡的軍官、憲兵和一般人員還在討論他被收監的事情，他們胡亂猜測他被指控叛國的原因，一字一句有如無的放矢的子彈般射進她心裡。

　　東部鄉下出身的馬斯坦古好像晉升得太快了，他是不是急著在中央建功立業，高層看不過眼所以摔了一鼻子灰？

　　聽說「伊修瓦爾的英雄」行事一直很高調，記得他在中央練兵場跟鋼之鍊金術師的比試嗎？那時吸引了很多人去圍觀呢！還把練兵場毀得亂七八糟。

　　不久前鬧得很大的休斯准將被殺事件……憲兵司令部的道格拉斯上校到過現場，說他把嫌疑犯燒成了焦炭。如果沒有牙齒修補痕跡作鑑證對比，還不知道燒死的人是誰呢！

　　真可怕！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當時莉莎抓著麵包碎塊的手懸在湯碗上方，在湯水把她的手指沾濕之前，她沒注意到自己恍神到連午飯也吃不好。她將已經濕成糊團的碎塊扔進碗裡，再撕下另一塊麵包放進嘴裡，味同嚼蠟。

　　有些人走過桌旁認出她是馬斯坦古的副官「鷹眼」，他們會緊張地舉起食指示意還在討論的同袍噤聲，或是帶著充滿敵意的眼神繼續交頭接耳。高談闊論的人當中更多的是她不認識的軍官，她不知道哪一種情況對她來說比較幸運。

　　「霍克愛中尉。」

　　莉莎聞聲猛一抬頭，中斷了食堂的回想。她迴身看見一名身型壯碩的中階軍官朝自己走來，於是立定敬禮。「阿姆斯壯少校。」

　　那名蓄著一把精緻金鬍的軍官一邊走近，一邊關切地觀察她的神色。莉莎知道阿姆斯壯少校剛才也在飯堂裡用膳，不過對方體貼地沒有把更多注意力引到她身上。他做出慣性的隨和手勢，邀請她一起走一段路。

　　「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我沒事。」莉莎沒有逾矩，只是走在離少校數步的斜後方，這樣對方無法輕易看到她的臉。「謝謝少校關心，請你像往常一樣就可以了。」

　　「我有一個訊息給妳，午飯前剛送到。」

　　莉莎低頭一看，察覺阿姆斯壯少校垂在腿邊的右手夾著一張字條，她確認走廊上沒有人特別注意他們的動靜後，便取過字條攤開，匆匆閱讀其中的內容。紙上只有一句簡短的話，卻承載著整個國家的重量。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壓低聲線回道﹕「勞煩少校了。我會注意時機。」

　　「好好保重，霍克愛中尉。」亞力士頷首示意，投下關心的一瞥後邁步離去。

　　「是。」莉莎輕聲回道，放下敬禮的手。

　　她將撕碎的字條收進褲袋裡，打算稍後找個地方妥善處理這項情報。她開始在走廊小跑步起來，比預定時間晚了八分鐘才回到辦公室。修托魯希已經坐在辦公桌前工作，並將一些新的任務指派給她。自從早上向布拉德雷報到之後，直到現在她都沒再見過他，修托魯希沒有交代半句，顯然認為她目前不需要知道大總統的行蹤。

　　二人坐在寂靜的房間裡低頭工作，偶爾處理其他軍官遞交的文件。

　　莉莎在東方司令部執勤時，交給上校檢閱的文件裡總是摻雜著恐怖襲擊的消息和報告，鮮有機會接觸來自其他司令部的戰報，但自她懂事以來，國內的戰事從未止息過，連緊鄰沙漠這等天然屏障的東部故鄉也曾因爆發內亂而掀起過戰火，長期與大國對峙的三處邊境自不言說。

　　雖然多拉克馬與我國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但他們一直對這片土地虎視眈眈，恐怕逮到適當的時機便會對布利古斯的軍事要塞宣戰，觸發國境北部的戰事。

　　我國早在十九世紀第一次南部國境戰中與愛魯戈結怨，雙方長年以來鬥爭不斷，近來情況箭在弦上，布拉德雷甚至親自到了南部戰線視察。

　　西部的克萊塔與亞美斯特利斯並未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兩國之間的交流僅限於邊境的槍炮語言，最近重新開打的國境戰形勢嚴峻，從上呈中央司令部的傷亡報告中可以看得出來。

　　與她身穿同樣制服的人正在遙遠的地方默默死去，而她束手無策。她原本能夠成為改變未來的種子，卻落在錯誤的土壤裡，遭到如藤蔓般散播血色噩夢的政權重重圍困。當年她在伊修瓦爾決意追隨的並不是這樣的東西，她所追隨的……

　　莉莎發現思緒漸漸無法集中起來，自從昨天上校被捕之後，胃一直隱隱作痛著，連帶整個腹部泛起一種不太舒服的拉扯感。她握緊手上的鋼筆，把筆頭伸前去點墨。當筆尖壓在瓶子邊緣擠出過多的墨水時，那陣反胃的感覺開始肆虐起來。

　　「抱歉……」

　　她推開椅子，捂著嘴巴衝進了洗手間，然後對著馬桶吐出不久前才吃進去的午飯。她撐著膝蓋低聲咒罵了一句，把隔間的門掩上。過了一會兒她又難受地吐了一次，這次胃袋被清空了。

　　莉莎心神不寧地蓋上廁板，雙手按在上面撐起有點發軟的身體。

　　狹小的隔間反彈著每一聲紊亂的呼吸。她用掌緣抹走額上的冷汗，同一隻手慢慢收握成拳，抵在廁板上輕輕發抖。她希望自己只是反應過度，但那個揮之不去的強烈預感最終讓她頹喪地壓低了頭。

　　上校一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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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拉德雷將髒污的手套扔到只用過一次的指節套環上，再扯下另一隻手套扔到桌上，從褲袋抽出一條手帕抹乾雙手。他推開染血的鎚子，拿起桌上的長劍重新配戴好。

　　馬斯坦古的審訊很快便結束了。

　　刑訊室一片狼藉，在強光燈的照射下，馬斯坦古奄奄一息地癱軟在椅子上，宛如舞台上一具遭到遺棄的斷線木偶。如果不是有鐐銬固定住他的身體，他早就滑到地上去，與一灘灘閃著詭異光芒的液體作伴。

　　他的上半身佈滿紅色混著紫藍的瘀青，加上泛紅的肋骨區塊和被指節套環劃出的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他的右手被布拉德雷重新固定在一塊從椅臂延伸出來的鐵板上，其中三隻手指的關節被鎚子敲了個粉碎。布拉德雷還沒來得及揉躝第四隻小指，馬斯坦古便昏了過去，淋了兩桶冰水也醒不過來，他只好提早結束這場審訊。

　　不管怎麼樣，馬斯坦古暫時無法使用這隻手施展鍊金術攻擊了。

　　「刑訊官！」布拉德雷轉向門口。「把馬斯坦古上校帶到監獄醫院接受治療，然後找人清理一下這個地方。」

　　刑訊官趕緊從腰間解下鑰匙，與一起在走廊上待命的中士上前解開手銬腳鐐。在試著扳開馬斯坦古的左手時，二人遲疑了。

　　「閣下，我們拿不掉這個鐐銬。」

　　布拉德雷提起長劍過去察看，如他所料，鐐銬沾滿了一塊塊乾掉的血漿，邊緣深深陷進馬斯坦古的血肉裡，把他銬在這張椅子上。他提劍斬斷鐵鍊，淡淡地催促道﹕「把他帶到醫院去。」

　　布拉德雷目送他的軍官吃力地抬著馬斯坦古了無生氣的軀體離開，他感到早前沸騰不已的血液死寂下來。

　　他垂下了眼簾輕喟﹕「愚蠢至極。」

　　人類所相信的一切，不過是幻影。他們的信心與託付，即將被吞噬成為虛空。

　　是他們的愚蠢毀掉了他們自己。

　　身處高位的他會結束這一切。

　　布拉德雷抹了一把臉，快步走出刑訊室，迎上在地牢門口等著他的蘭德斯少校和另一名軍官。若他們察覺了自己方才在刑訊室𥚃如何處置馬斯坦古上校，他們也極其完美地掩飾了自己的感受，沉默地向他行禮。

　　「蘭德斯，」他把搭在臂上的軍服大衣隨遞過去，看也不看兩人，逕自轉身往升降機方向離去。「我要晚點回辦公室，你先傳話給我的副官，擬一份急件逮捕令和升遷令。」

　　「兩名副官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嗎，閣下？」

　　好問題。「找修托魯希吧。他之前準備過相似的文件。況且，」布拉德雷停頓一下，左手放在腰際劍柄上不住地摩挲著。「我對霍克愛中尉尚有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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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莎扭開女廁洗手台的水龍頭，洗了手，然後撩起前額瀏海在臉上潑些水，用軟紙拭乾。她抬起頭，對著佔據整面牆的長方鏡，將髪髺散開重新紮一遍。

　　在新換的日光燈管下，鏡子裡自己的臉顯得份外蒼白，雙眼疲倦而無神。昔日伊修瓦爾的烈日在她鼻樑和眼角留下淡淡的褐色斑點，恍若揮之不去的陰影。莉莎用雙手摩挲了一下兩頰，讓皮膚好歹泛起一絲紅潤。吐過之後，身體感覺輕飄飄的，脊椎鬆散下來，帶走她肩上些許無形的重量。只是那份令她確信上校已遭遇不測的預感像毒蛇一樣攀上脖頸，揮之不去。

　　也許，大家那追隨上校來改變這個國家的心願，僅是一副危險的虛像。

　　但莉莎現下顧不了繼續與它糾纏下去。她必須回辦公室工作了。

　　外面的長廊很安靜，只有她的黑色低跟皮鞋踩出輕微的聲響。大總統辦公室就在幾步外的轉角處，莉莎的手剛放上門把，背後就突然響起另一人的腳步聲，向她逼近過來。

　　「抽空休息嗎，霍克愛中尉？」

　　莉莎手一顫，倏地轉過身去，看見布拉德雷大總統不知何時站在那裡，臉上漾著平和的淺笑。莉莎依副官的慣例行禮，退後幾步拉開門容他先行入內。當布拉德雷行經她身邊，莉莎注意到他原先梳理整齊的額前髮稍變得有些凌亂，黑色長大衣也沒穿，露在軍裝外面的的襯衫右袖口和衣領上濺滿了暗紅色的斑斑點點。

　　「我正在處理各分部呈來中央的傷亡報告，閣下。」莉莎面無表情地說，並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布拉德雷在辦公桌前站了一會兒，並不一如往常地就座，反而示意她上前來。

　　「坐下吧，中尉。我有幾句話想問妳。那些無趣的報告可以先擱著。」

　　莉莎照他的吩咐，拉開桌前一張白色高靠背椅子，姿勢端正地坐下來。從這個角度，她與布拉德雷平視，但他背後窗外午後忽然晴朗起來的天氣惱人地釋出有些刺眼的陽光，令她不得不畏縮起視線。

　　戰場上遨翔天際的孤鷹，不喜歡這樣被迫處於弱勢。

　　「中尉，妳跟隨馬斯坦古上校有多久了？」

　　攻勢較她預料中更強烈，令胸口仿彿被大鐵錘狠狠一擊。莉莎在內心痛苦地倒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無動於衷的神情，不讓氣息顯得慌亂。「自從他升為上校需要副官以後，我就被派到他的身邊，直至不久前的人事調整命令。」

　　「據憲兵司令部的報告，上校被捕時妳正好在他的辦公室派送文件，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吧。」

　　「比起驚嚇，我尚為慶幸自己早先被調離他身邊，閣下。」

　　「不愧是神槍手的直覺，完全正確。被捲入這種調查，對妳的軍旅生涯絕非妙事。」大總統那隻獨眼溫柔彎起，微微一笑。「我很好奇，據妳對他的了解，馬斯坦古有可能帶頭犯下叛亂的罪行嗎？」

　　「上校對不少人表示過，希望能快點升上高位。這樣的野心有可能令他背棄正道。」

　　「是這樣嗎？」布拉德雷頷首，將他的旋轉座椅側向一邊，朝窗外望去。「我方才正好和馬斯坦古上校在一起。」

　　見莉莎沒作聲，他自顧自說下去。「我原本以為上校是很好説話的年輕人－－我用這個形容詞妳不介意吧？但他比我想像中還要頑固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閣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中尉，妳應該是隨著上校從東方司令部調來中央的。」

　　繼前一句莫名貌似玩笑的話之後，莉莎不太確定對方為何此時提出這個他肯定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回答時小心翼翼。「是，閣下。我在那兒待過數年。」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上校對我坦白。他計劃著叛變這件事，從你們在東方軍任職的時候就開始了。司令部的負責人古拉曼中將，便是幕後的首腦。」

　　大總統回轉了座位，正視她的臉，身體像山壁傾覆似地貼近。「從妳的眼神看來，我説得沒錯呢，霍克愛中尉。」

　　面前的人造人好似陰險惡獸，舔著鮮紅的舌，犬牙摩擦霍霍有聲，尋找她可吞吃的弱點。莉莎內心對自己叫囂著不要讓步，不要退縮，但她的視線在強大的壓迫之中往下滑落，無可避免地落在布拉德雷襯衫袖口的點點猩紅。

　　那是血。

　　羅伊的鮮血。

　　「事實並非如此，閣下。」她勉強抬起自己也知道很蒼白的臉，迎上大總統如炬的目光。「但您找我這番談話，想必不是為了要從我這裏聽到真相。」

　　這女人果然聰明，而且說出來的話與馬斯坦古如出一轍。有意思。

　　在攫獲獵物之前，他心中早已做出了決定。

　　布拉德雷從桌前站起身。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塞滿他的胸腔，佔據他的視線，宛若飛鳥振翅，侷傲地俯視祭壇上的亞美斯特利斯，還有它終日庸庸碌碌不知所措的人民。這種景象激起他渴望吞噬一切的憤怒，不同於他的同生骨肉們——恩維善於潛伏，格拉多尼生來無知、普萊德行事細密、拉斯多一向從容不迫，因此他們能夠無動于衷地等待再等待——布拉德雷切盼行動，盼望看見終結，毀滅，以及重生，在那誓約之日。

　　為此，他不會容忍自己掌控之下的人柱後補受到威脅。毋須甚麼確切的事證，只要他曾以非人的洞察力鑑別出那赤祼祼的野心便足夠了：膽敢對這不可侵犯的領域出手的，除了古拉曼不會有第二人。

　　可惜，那老頭子越不過他們所設下的最後防線。

　　布拉德雷打量著面前的女人，細細審視她的表情。那張連他也認為很精緻的臉龐血色盡失，但眉眼之間找不到一絲慌亂或害怕的情緒。

　　「妳大概還不知道，」他悠閒地靠回椅背，收歛了自己臉上的嚴峻。「古拉曼中將的逮捕令已經發出，我們談話的當下，東方司令部的憲兵應該已經在執行任務了。」

　　他讓自己的話在對方的耳裡沉澱數秒，才不急不徐地説下去。「所以妳回答得沒錯，霍克愛中尉。真相，只要由我來確認就足夠。」

　　馬斯坦古的副官默不作聲，脊背挺直，雙手端正地放在及膝窄裙上。她投向自己的眼神起初四處遊移，仿佛不清楚靈魂置身何方，但當她開囗説話時，布拉德雷察覺那渙散的神色瞬間凝聚起來，在她眼瞳深處結集成某種光芒，像冰錐一樣堅硬結實。

　　這便是人類最後所能做出的無謂掙扎啊。

　　「您的意思是，我在軍部的日子也到此為止了嗎？」

　　「⋯⋯哈哈哈哈！怎麼會！」布拉德雷仰頭大笑，引得修托魯希也從門口的座位上將目光短暫投向他們。「普雷達少尉、菲利上士、法爾曼准尉、還有妳，都還要在軍隊裡待上好一陣子呢。就連退役的哈博克少尉，軍方也不會在他因公負傷之後就隨便丟棄了他啊。」

　　他從辦公桌右方堆疊的幾份資料上拿起數張文件，開始在上頭簽字。「現在妳所要專注的，中尉，就是展現妳入伍時起誓效忠國家的覺悟。」他放下筆，好像要得到批准似地把紙張推到她面前。

　　「就算是為了上校的緣故，妳也不能讓我們失望。」

　　用粗黑的字體整齊地打出來的，是軍事法庭的召開令還有一份標記為羅伊．馬斯坦古訊問記錄和口供的文件。

　　雖然她身處幽靜空曠的軍方首府辦公室，週遭沒有殘垣斷壁和地下空間陰濕的水氣，鼻端也沒有嗅到手槍撃發後殘餘的煙硝味，但莉莎此刻仿彿身置第三研究所之下，獨自面對無論體魄和力量都遠遠凌駕於她之上的對手。大總統將他們攫取在掌心，正如拉斯多將她俘困在矛尖，祗要轉瞬之間就能刺穿她的頸動脈，連給予她阻擋他們再迫近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這不是真的。

　　上校不會這麼簡單就屈服。

　　「⋯⋯我明白了，閣下。」莉莎低聲說道，心跳得極劇烈，幾乎要破胸而出。大總統不語，從她手中抽回公文，桌子下層抽屜拿出深色的牛皮紙袋，把簽好名的文件塞進去，然後順勢遞還給她。

　　「麻煩妳把這份公文送去給軍法會議所，如果他們想調整開庭日期，請妳代我處理。我只要求召開的日期越快越好，不能有半分拖延。」

　　莉莎點頭允諾，機械式地起身。她感到布拉德雷的目光在背後毫不放鬆地盯稍著，使得手裡的公文袋越發沈重了起來。

　　不要慌張。

　　不要停止思考。

　　不要放棄生存。

　　這一次她不會再犯下相同的錯誤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