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佐將轉介資料拿給她的時候,她正輕鬆地啜飲著黑咖啡,坐在診療室的電腦前,查看今日預約掛號的患者資料。
「是什麼類型的案件?」她隨意地問。
「約會暴力,被害者李詠晴被打得體無完膚。那些犯罪人,真的是夭壽骨。」方警佐嘆了口氣道:「案子就交給你囉。」。
「李詠晴?」心理醫師王雅芝在腦海中搜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她趕緊翻看轉介資料。真的是她!王雅芝看著照片,確認她就是那個一起上瑜珈課的女孩,已經有段時間沒來上課了。
雖然跟她認識不深,只說過幾句話,但她有禮貌、長相甜美、笑容可掬,是個好女孩。王雅芝皺著眉頭看著資料中的筆錄,不禁搖頭,在與患者的諮商過程中,也不時掛心著該如何處理這個案件。
午後,終於到了她的預約看診時間,診間門一開,李詠晴拄著拐杖,頭上包裹著繃帶,紫青腫脹的臉完全看不出是以前那位可愛動人的李詠晴。她在媽媽的攙扶下,坐到了沙發上。
王雅芝等李媽媽離開診間後,介紹了自己。雅芝說完,等待她的反應,然而,李詠晴卻像個殘破無神的巫毒娃娃,望著前方發呆,對於她的叫喚絲毫沒有反應。
王雅芝醫師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仔細地觀察她,而她,依舊像陷入自己的世界裡,雙手手指卻有非常細微地顫抖。
「羅智赫十萬交保回家了。」她故意拋出這句話。果然,李詠晴原本細微顫抖的雙手突然抽動起來,緊緊握住拳頭,呼吸也變得急促,開始尖叫起來。
診間外面,李媽媽聽見聲音很快地開了門,看發生了什麼事,而王雅芝早已抱住李詠晴慢慢地安撫,並打手勢要媽媽迴避,護士在一旁也趕緊將門關上。
「詠晴,我都明白,那些人渣,平白無故地對妳施暴。」她與她面對面,望向她眼睛深處說:「我們不需要治療,有病的是那些人,我們要的是以眼還眼,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李詠晴的眼神一閃,瞬間回神,她終於看向王雅芝。王雅芝也不眨眼地望著她,以堅定的口吻說:「快振作起來吧,李詠晴,只有妳振作起來,才能復仇。」。
「復仇?」
「沒錯。」
「我行嗎?」詠晴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王雅芝也紅著鼻頭,眼眶濕潤。
「我會幫妳,我們都會幫妳。」
「幫?怎麼幫?」她全身止不住地顫抖,那天夜晚的暴行歷歷在目,時時刻刻猶如電影那般在她的腦海裡上演,這就是地獄,她情緒激動,尖叫道:「我要殺了他們!羅智赫!」她牙齒打顫,逼近崩潰邊緣,王雅芝輕撫著她的背,在她手臂上打了一針鎮定劑。慢慢地李詠晴放鬆下來,半躺在沙發床上,淚水仍不止息。
「妳想談談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流淚。
「我會等妳,等妳準備好,要談什麼都可以。」她拍拍她的肩膀後站起來,準備請護士與李媽媽進診間,這時李詠晴抓住她的手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我知道,妳不認識他。」王雅芝附和她的話,坐回沙發,專心地凝視著她。
「我只不過幫他辦過一次業務,他一直約我,我都說不要了,他還纏著我……早知道不要心軟,不要跟他去吃飯……」李詠晴咬牙,眼中釋放著恨意,她用力抓著王雅芝的手說:「我要回家,他就是不讓我下車,中途還坐上來三個男人,將我壓在後座,我看著車子往山裡開,開進產業道路,停在黑暗的樹林旁,心底害怕的直發抖。那些男人把我拉出車外,不顧我跪地求饒,不停地踢我踹我打我。
『幹你娘,給妳臉還不要臉,這麼難約,是鞏金欸吼!』羅智赫邊踢邊罵。
『喂,先別打臉,我還想爽一下,這妹很正耶。』穿著黑背心,肩膀都是刺青的男人說著便開始解開褲頭。
『操!要爽也是我先來。』羅智赫伸手過來褪下我的牛仔褲,身體整個壓在我身上。我拼命扭動尖叫,用力地踢他,羅智赫被踢了幾腳,心內升起一把火,用力地甩了我幾巴掌,痛地我眼冒金星,快暈死過去,就在我神智迷糊之時,下體突然一陣疼痛,他侵入我體內,不停地碰撞。我越哭喊嘶吼,他們越興奮。
另一個男人壓上來後,又一個男人,過了好久,我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身體只剩疼痛,痛到支離破碎。
『嘿,醒醒。』他甩了我幾把掌,我硬撐著眼皮,發現我被搬回汽車後座,『號碼幾號?』那一頭金髮的男人拿著我的金融卡問。我費勁說出號碼,胸膛像快炸裂似的,喘不過氣。
『要給她簽本票?』坐在她身旁的胖男人抽著菸問。
『不用,直接帶她去找阿章。』羅智赫也燃了一根菸。
『喂喂,不是吧,直接推入火坑?要做這麼絕?』刺青男人撫摸我的臉,『把她交給我好了。』。
『把她交給你這抖S不是更慘。』金髮男說完後發出噁心的笑聲,我覺得胃部一陣灼熱,一股酸水從體內湧出,嘔的滿車都是,也噴到那些人渣身上。
『幹你娘!』胖男將手上的菸捻在我的身上,強烈的燙,令我痛得失禁。
『他媽的,尿得車子都是!』金髮男邊罵邊將手上的菸捻在我大腿。我痛昏過去。
如果能這樣死去,就好了。當他們再度把我搖醒時,我瘋狂地發抖,連牙根都在打顫,卻不敢吭聲,驚恐地看著這些魔鬼。
『嘿,妳給的密碼錯了。』金髮男拿著金融卡打在我臉上,我已經沒有知覺,因為全身太痛了。我撕扯著沙啞的喉嚨又說了遍密碼,金髮男扯著我的頭髮說:『再錯就斃了妳。』他甩開我的頭,打開車門,沒關門就走去用提款機。
『操!是不會關一下門喔!』開車的羅智赫開罵,『胖仔,關一下。』。
敞開的車門在我眼前,我猶豫了好幾秒,感覺身後的胖男正挪動身軀,要跨越我去關門時,我用力撞他,衝出車外,但雙腿卻背叛了我,我跌了個狗吃屎,掙扎起身時,四個男人早已將我包圍。
『就說她跑不了吧!』金髮男朝我踢了一腳。
『智障!快弄上車。』羅智赫抓住我的肩膀。我掙扎。他口中碎念著三字經,跟其他男人一起抓我。
也許是動靜太大,即使是凌晨,空蕩蕩無人的街頭,也來了幾名探頭觀望的路人。我想尖叫救命,卻被他們堵住嘴,強拉上車。
當車門關上的那一刻,我想到的是咬舌自盡,是用力將舌頭咬斷嗎?這樣真的可以死去嗎?我全身發抖,想咬,但下巴似乎脫臼了,很疼,很難移動。
忽然,我聽見警笛聲響起。
『操你媽,條子來了。』胖仔說。
『怎麼辦?加速嗎?』金髮男口氣有點緊張。
『加你媽啦!快停車把她丟了。』羅智赫十分冷靜。
『丟了?』刺青男的語氣有點不捨。
『快點,被現行犯逮捕還得去警局蹲,我還想回家睡覺呢。』
『不愧是羅哥,有頭腦。』金髮男人吹捧著羅智赫。
胖仔打開車門,一把將我推出車外,我摔下車,在柏油路上滾了幾圈,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語畢,李詠晴似淚水已哭乾,雙眼閃爍著瘋狂的怒火,她腫脹的面孔有種猙獰,沒想到,下一秒便開始用頭撞桌面。
王雅芝見狀,很快地伸手至她的頭與桌面之間,但詠晴仍繼續撞著,撞在王雅芝的手掌上,力道之大,令她的掌骨嘎嘎作響。此時,兩名護士與李媽媽已衝進診間,三人抱住詠晴,奮力阻止她。王雅芝在旁拿出具有安眠效果的鎮定劑,幫她注射,混亂的場面就在詠晴的昏睡下落幕。
護士們將昏睡的她,扶上輪椅,送她回病房。李媽媽卻沒跟著去,她站在門邊,老淚縱橫,扯著嘶啞的聲音問:「王醫師,我女兒她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
幾乎兩三天便會面對一次家屬詢問這樣疑惑的她,早有一套慣性的說詞,然而,此刻的她猶豫了,她眼神飄望窗外,黃昏已結束,黑幕降臨,玻璃窗是一片漆黑。
「李媽媽,妳要有信心,更要有耐心,詠晴在我們的陪伴下會回歸正常生活的。」她還是說了平常的這套說詞,心底卻充滿了無限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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