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暗號(天龍國家計簿)

2020年10月28日 星期三

今天本來打算開車出門去市總圖借還書，順道去大安森林公園行軍萬步，但，前晚陪兒子讀書到十點，送他上床後，自己又寫做到深夜，近十二點才用安眠藥將自己撂倒在床。今晨醒來，微微的倦怠感，使我做任何事都緩慢，且意興闌珊。

打開昨晚寫的稿子，重新看看，修修寫寫。定稿後，關閉檔案，起身做點家事。洗衣晾衣，用吸塵器吸地。炒一鍋絞肉洋蔥咖哩，切點胡蘿蔔丁偷渡在期中，再追加一罐玉米粒。有了這鍋咖裡，今日晚餐和明天便當定能讓兒子滿意。彷彿嫌自己不夠忙，燉咖裡的空檔，用麵包機揉了麵團，發酵桿平，塞入君度橙酒漬蔓越莓乾、巧克力豆、奶油起司，將麵團捲起，做了二次發酵，然後入爐烘烤。這下子，連明天的早餐都有著落了。

忙完這一切，看看時間，竟然已快下午一點。決定改變行程，不去圖書館，不去散步，吃了剛剛做好的咖哩飯，爬枕頭山，午睡去。

醒來，兩點半，賴個床，三點。不行，再不出門，兒子要回家了。於是，換上外出服，拎起購物袋，散步到萬芳醫院附近的有機店買豆乾與高筋麵粉。

興隆路三段和辛亥路交叉口附近有三家有機店，聖德科斯、健康食彩、和里仁。我只光顧健康食彩。原因無他，因我長線持有聯華股票，身為股東，當然要支持自家事業，肥水不落外人田。

傳貴五香豆干和水手牌高筋麵粉各一包入手，沿著興隆路三段往下走，原路慢慢散步回家中。這樣的採買，相當沒有效率。不過，對專職家庭主婦來說，每天找個藉口離開家，和外界接觸一下下，呼吸家庭缺乏的多元氛圍，看看行人擦身而過，聽聽店員招呼妳幾句，皆有助於脫離單調乏味產生的厭世感，有益身心健康與婚姻和諧。

走到巷口，看到再興小學校車在我眼前一溜煙經過。我緩緩在心中數數，兒子一回到家，發現家中唱空城計，肯定會展開奪命連環call。果不其然，不到100，我的手機響起。

接起電話，用惡作劇的心態，我壓低聲音，說起日文：「摸西摸西，摸西摸西，搭咧爹斯嘎－－？」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稚嫩的童音響起，語氣遲疑但穩健清晰：「Excuse me. Are you Japanese or Taiwanese？」

想像兒子該是何等疑惑，媽媽的手機被人偷走了嗎？我忍不住笑場，切換成英語。「I am your mom. Look outside the window, you can see me. I am moving my hand.」

抬頭望向自家樓層，有段距離，看不清楚窗內的動向。手機裡傳來他的聲音：「喔，妳穿灰色的衣服，站在變電箱旁邊。」可以想像他走到窗邊了。

我建議他：「Take a shower, first. I'll come home soon.」

兒子快活地回應：「OK， see you later.」心滿意足地掛上電話。

回到家，他仍在浴室洗澡，隔著門透出嘩啦啦的水聲，夾雜著莫札特嬉遊曲的旋律。他心情好到哼著小曲兒，著實可愛。十一歲又四個月零十六天，聲帶還是個兒童，但腦袋已經逐漸升級為青少年。

但是，無論如何，我放不下我兒子。

「媽媽做的便當最好吃了，每當我一打開蓋子，周圍的同學都圍過來看我的便當。」「媽媽做的麵包最真材實料，內餡獨一無二，外面的烘焙店都買不到的口味。」「每天下午回家，看到大門地板的縫隙透著光，就知道媽媽在家，感到非常安心。」

兒子常常掛在嘴上的這些話，句句都是暗號。

都說母子連心，他肯定是感受到我心中的迷惘，不斷地用種種愛的暗號，暗示他還需要我，暗示我別太急著追求自己的想望。

以此文為證：我甘願接受愛的束縛，鞠躬盡瘁付出所有的自己。並且，絕不在日後向他索討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