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介紹詩歌的手法,以前中學時期讀書的時候,總要背詩經六義:風、雅、頌,賦、比、興。前三者是指詩歌的內容而言,後三者是詩歌的做法。
對於詩來說,我們可以分兩個層次來理解,一是我們對於詩的直覺的感受,另外是對於詩的內容與涵義有更深刻的一層理解。
使人們引起感動的形象是「興象」,如我們讀李白的《早發白帝城》「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就覺得輕快飛揚,王昌齡《從軍行》「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就覺得意境高遠,這是盛唐的李白、王昌齡這些詩人七絕的特色。
什麼樣的詩才叫好詩呢?怎樣判斷一首詩的好壞呢?
要回答這一問題,我們就該先認清什麼才是一首詩歌中的重要元素,而我認為是那份感動的力量。《毛詩》大序說:「情動於中而形於言。」首先在內心中要有一種感發,然後再用語言表達出來,這是詩的開始。如果看到自然界的山川草木,而只是敘述外在的風景,沒有自身內心的感動,就不能寫出好詩。清代著名詞學評論家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曾說過:「吾觀風雨,吾覽江山,常覺風雨江山之外,別有動吾心者。」
可是內心怎樣才能有所感動呢? 《禮記》樂記:「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人心受外界事物的感動,有兩種因素,一種是大自然的因素,一種是人世間的因素。
鍾嶸 《詩品》:「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夏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這一段所寫的就是自然界之變化足以感動人心的作用。
「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託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又士有解珮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這一段所寫的則是人世間足以感動人心的作用。
文學和藝術創作,從來沒有一個死板的教條,更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無論什麼主題,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來表現,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傳達和表現的習慣,而《毛詩》〈大序〉上歸納出來的「賦,比,興」,是三種最基本的方式。
如果把自然界和人世間的現象合稱爲「物象」的話,那麼「賦、比、興」三種作法,說明的正是物象和人心結合起來的三種最基本最簡單的表現方式。
朱熹《詩集傳》解釋:「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詞也」。「賦」是指「鋪陳直敘」,是直陳其事,描述一件事情的經過。「比」,白話而言是打個比方,用一件事物比喻另一件事物。「興」是指「託物起興」,是從一件事物聯想到另外一件事物;也可以說是:先言他物,再興起聯想。
余培林先生《詩經正詁》: 比,為以彼物比此物,彼物與此物能分離為二。 興,則為將客觀之事物與主觀之情意融為一體。
《文心雕龍》:「比顯而興隱哉!故比者,附也;興者,起也。」
《詩品》:「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
陸機《文賦》:「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
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爲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
以上兩則都是見到樹葉的掉落,草木的凋零,就引起內心的一陣悲感。「喜柔條於芳春」看到春天裡柳條變軟,發綠了,就體會到生命欣欣向榮的喜悅,這就是見物起興。這種物象與人心之間的作用,是由物及心。
《禮記》樂記:「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
下篇開始李商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