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15|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極短篇】一人包場的酒吧

    酒保經營這間小酒吧十幾年,各種社會怪象都看過了,但今天在店裡的際遇.他甚至找不到話語來形容。
    今天店裡只有兩位客人。一個不留神看就會誤認成女人的變裝者和一個鬱悶的男人喝著酒,就恐懼當主題不著邊際地聊到都明顯地醉了。但身為酒保的浪漫與執著,默默聆聽的他還是推出那杯剛想出名字的調酒「恐懼的最後」到兩人眼前,並壓低聲音說:「這是最後一杯。」對,這就是他最想做的事,跟年少時讓他醉心的經典老片裡的酒保一樣,冷漠的外表,靜靜聆聽客人的故事,俐落的一舉一動都要有人情味。
    然而在兩人一乾而盡後,『女人』忽地凝視著杯底,像凝視著自己在透明玻璃映出的倒影,她一瞬間忽地露出痛苦的神情,但又一下換上了鬼魅笑容,說的話仍令人摸不著頭緒:「我最愛的他,最害怕的恐懼,最後終究變成了我。他也不得不承認,有我的日子才是幸福的。」
    她將酒杯放下,拍了拍已經趴在桌上平緩呼吸的男人的肩:「你呢?你的恐懼會變成什麼樣子?」。說完就結帳轉身離席,踩著高跟鞋的腳步有些急促。
    「會變成......每一個明天......」男人趴著擠出斷續的回答,酒保嘆了一聲,那是他聽慣的醉後囈語,他轉身要清洗酒杯,再轉回吧檯時,發現男人身旁又多坐了一個人,那人帶著抱歉的神情,和男人長得一模一樣:「抱歉,老闆,嚇到你了吧?」
    酒保也訝異自己竟沒嚇到腿軟,他吞了口口水,生硬地問:「......您是他兄弟嗎?」
    但那清醒的男人沒正面回答反而說:「剛才說了什麼有關恐懼的議題對吧,」他指了指身邊的男人。「但他的根本是下意識的恐懼。」
    「說什麼害怕的明天,」突然岔入一個老態的聲音。
    「明明對不論什麼時候的任何一件事都怕得要命,還不承認。」又是另一個略帶稚氣剛變聲的聲音。
    酒保根本沒發覺,什麼時候一旁多了個老態龍鍾的老人,和頂多要上高中的少年。
    酒保沒有當場暈過去,也許是年少時對大螢幕上酒保的憧憬,讓他站穩了腳步。
    「就是這樣,他下意識的恐懼反映在他無時無刻自己也發覺不了的微顫上,那個微顫的頻率快到甚至讓他和這個世界的頻率產生了些微的不同步。」男人無奈地攤手:「就變成了我們,也不是什麼穿越,就是他想像中的得面對那些恐懼的我們。真要說,應該也就是我恐懼真正化成的模樣吧。」他看酒保已說不出的話,又搭聲說:「就再跟你點一杯吧,給我們一杯就好。」
    已經不知道怎麼總結現況的酒保聽到點單,雙手卻仍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他想到電影裡的酒保即便被槍抵著也面不改色。他的理想,他的天職就是就是傾聽與調出符合客人心境的那杯酒。他甚至忘了恐懼與慌亂,手穩定地搖晃酒瓶,如神啟般調出了那一杯透明中帶著青黃色的酒。
    他推到了三人面前,壓低聲音,說出它的名字,三人聽了同時放聲大笑,開懷地笑了好一陣,連他都不禁也露出微笑。少年率先拿過酒杯,喝了三分之一大聲地說到:「還在後悔沒跟那個女生告白,始終害怕看到人家幸福的樣子。真是蠢。」
    老人接過又喝了三分之一:「害怕著未來會孤島老死,害怕著未來的每一天結果寸步難行,真是蠢。」
    「害怕著每個當下為了莫名原因而懼怕的自己,真是蠢。」男人將剩下的三分之一一飲而盡。
    「是啊,我真是蠢。」酒保好像聽到了三個人齊聲:「但也是這樣過來了。」
    酒保相當肯定自己沒眨眼,但三人就是這樣憑空消失,只剩空了的酒杯和已呼呼大睡的男人,他的表情似乎緩和了許多。他長吁一口氣,雙手撐著吧檯好一陣子;給自己調了杯酒,晃了晃,想說服自己,也許他沒喝但也被空氣瀰漫的酒精醺醉了。但這輩子其實他不曾醉過。
    他坐了下來,一口喝乾,那杯酒和他剛才推給他們的酒是一樣的-『不就是過去、現在與未來』。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