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因為星期一補假的關係,帶兒子回台北住了兩晚。
其實兒子上台北前身體有點微恙,但週六看他精神和身體狀況都還不錯,就仍然按計劃北上。也不知道是台北的行程讓他覺得無聊(什麼都比不上Switch有聊),還是這年紀的男孩就是會有各種的亂摸亂動以及不甘願--排隊不甘願、走路不甘願、拍照不甘願、穿外套不甘願等等。總之,這三天兩夜,我就是一路忍不住碎念+提醒,完全就是一個很顧人怨的媽媽。
我為什麼不能睜隻眼、閉隻眼,然後閉上嘴,讓我的孩子耳根清靜一點?讓他自由一點?讓他也好好的享受這個難得的假期?
嗯。除非他能夠注意不讓自己的聲音或動作妨礙到其他人(尤其是別人)。除非他記住不能在洗手之前就摳鼻子摸嘴巴揉眼睛(特別是在這疫情期間)。除非他可以走路看路不要撞到別人或是弄傷自己,小心自己的安全。
對。因為我的孩子還需要「他律」,而且是正值「講不聽」階段,所以我無法時時刻刻都當一個和藹溫柔的慈母。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是個好媽媽。我知道我是個好媽媽。我不需要當別人眼中的好媽媽。我只需要是我兒子的好媽媽。
我的責任是當媽媽,不是當他的朋友。該管該教的時候,捨我其誰?我一點都不擔心我的孩子會因為被我罵或被我訓斥就不愛我,或感覺我不愛他。他有更多的時候可以清楚知道媽媽很愛他,很重視他。而那並不需要是別人看得到的時候。
然後我們星期一搭高鐵回台南。週末的台北很濕很冷。大概讓兒子原本微恙的身體狀態更糟了一點。但是他自己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覺得他在等高鐵的時候非常的沒耐性,讓我也忍不住爆青筋。
回到台南,吃了晚餐,兒子還跟我的學生一起做了作業。然後說頭痛,要上樓了。我請他上樓別忘記量一下體溫。在等另一個學生來上課的空檔,我倒了垃圾然後上樓放東西時,竟看到廁所馬桶裡和洗手台上散落穢物,而老公正蹲在餐桌旁擦拭地板,我驚呼:『寶貝你吐了!?』老公說兒子量體溫:『38.6』。我一聽立刻說:走!媽媽帶你去看醫生。傳了訊息給學生媽媽臨時請假。帶著兒子直奔診所。
回到家後,兒子昏昏沈沈地倒在沙發上昏睡了。看起來非常不舒服的樣子。餵了藥後也沒力氣上樓。我說:「來。媽媽背。」兒子虛弱地攀上了我的背。顧不得我的腰椎舊疾,我一步一步地背著兒子上樓,上床。兒子躺好後,說要坐一下,因為不太舒服。我到浴室為他準備濕毛巾時,兒子說他要吐了。在衝來浴室的路上就吐了滿地,一路跑一路吐。我一邊幫他,一邊很難過自責。兒子在台北歡歡,一定是因為身體有點不舒服。但因為不明顯,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覺得做什麼都不痛快,不舒心,而我卻一直在碎念他、抱怨他。也許我真的不是個好媽媽。
吐完之後,漱洗了一下,趕快讓兒子睡覺。我在一旁看著他,一直摸他的額頭。剛吃下去的藥和退燒藥全吐了。眼下也不可能讓他重新服藥,我想睡飽覺應該比吃藥更能讓身體快速恢復。後來我感到他額頭沒原本那麼燙,應該是有慢慢退燒,雖然還是很緊張,但我還是躺在旁邊也跟著睡了。
半夜兒子昏沉中醒來很多次,他夢囈:「我想趕快回去。」我問他:「回去哪裡?」他說:「回家。」我聽了快哭出來。我說:「寶貝,我們已經在家了喔!」他又睡去。我呆坐在床上,很想哭。兒子在等高鐵時,一直跳針問:「現在幾點,現在幾點,現在幾點?車子要來了沒。」我那時只覺得很煩:「拜託可以不要一直問嗎?」原來他是因為很想趕快回家。我想我真的是一個很欠揍的媽媽。
隔天早上起床後,沒有發燒。看他精神還不錯,我懸了一個晚上的心放下不少。跟老師請假,讓兒子在家好好的休息恢復。上午玩了電動後,下午我請他午睡。睡了兩小時起來,兩眼空洞,跟我說他做惡夢,夢到他把床翻過來,床就爆炸了。當天晚上睡覺,半夜也突然醒來,過來挨著我,還緊緊牽著我的手。後來把牽著我的手鬆開,緊緊抱著我。然後坐起來,說他睡不著了。我問他怎麼了,他說做了惡夢,他很害怕,流了兩滴眼淚。我問:「什麼惡夢呢?跟媽媽說。」他說夢到媽媽身上有炸彈,又緊緊抱著我。
我兒子很愛我。我知道。深愛彼此的母親和孩子,當然害怕對方有什麼事情,即使是在夢中,也希望對方一切安好。
早上,我跟兒子說對不起,媽媽不知道你身體不舒服,還一直對你兇兇。我兒子幫我找台階下,他說:「我那時候也沒有覺得不舒服。」
我們母子倆就這樣相親相愛地過了兩天。他乖巧撒嬌無敵可愛,我也慈眉善目超級溫柔。就兩天。
然後,他又開始各種欠扁,我又開始各種嘮叨碎念,偶爾還要伴隨幾聲怒吼。這就是我們。
我知道我不是完美的媽媽,我也不追求完美。但我想我的確可以學著當一個更柔軟、更懂得體諒孩子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