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07|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原獨火塘｜從古埃及河馬到夏威夷白山

歡迎回到原獨火塘。今天讓我們續談觀點差異的話題。若是一下子想不起上次的話題，歡迎到此讀取。

上面這隻呆頭呆腦的傢伙可不是等閒之輩，而是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吉祥物，是一隻約有四千歲的古埃及藍釉河馬，是 1971 年所購入的一批古埃及墓葬文物中的精品。館方將這隻長約 20 公分，高約 11 公分的河馬命名為威廉，博物館禮品店也販售威廉的複製品，很受遊客的歡迎。

雖然古埃及河馬名叫威廉聽起來很搞笑，至少這是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規規矩矩的收購品，不像大英博物館內的羅賽塔石碑，或者拉美西斯頭像，以及其他許許多多館藏品，都是殖民擴張時期從世界各地劫奪而來，不僅至今不願歸還，有時還會以原主不具備妥善保存文物的能力當作藉口。

不只博物館，許多我們今天熟悉的機構如植物園、動物園等，都是歐洲國家在殖民擴張時期發展起來，殖民者在各地的斬獲從動植物到文物甚至人體，堪稱包羅萬象，滿足了那個時代歐洲人探索世界的好奇心，但科學知識的發展自然也有陰暗的背面，那就是被殖民、被搶奪、甚至已經消失的人群與文化。

所有的事情都有至少一個與主流印象大相逕庭的面向，這是我們今天的主題，我們的舉例是 2019 年天文學界遭受到的一次原住民大抵抗。

Sources: Science AAAS

請看上圖。夏威夷原住民稱這座戴雪的休眠火山為 Mauna Kea，意思是「白山」，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座特別的山，而很不幸的，這座山也被科學家們認定為全球最佳天文觀測位址。

4,207 公尺的海拔高度和乾燥的空氣，讓此地的天文觀測能夠比較不受大氣和水氣的影響，當地的低人口密度低也意味著較低的人為污染（如光害），再加上白山的地形有利運輸，自 1970 年至今已興建了超過二十座天文設施，這當中包括台灣參與興建的次毫米波陣列望遠鏡。

2019 年 7 月，多國合作的「三十公尺望遠鏡」（Thirty Meter Telescope, TMT）在延宕四年後獲得開工許可，在白山掀起軒然大波，反對天文台的夏威夷人佔據路面，堅持要抗爭到天文台罷建為止，但此舉也引來支持天文台的民眾，形成雙方對峙的局面，新聞因此登上全球各大媒體版面。

Sources: Nature

這樣激烈的對峙引發科學界的批評，開始出現原住民反智、反科學的指責，這讓本身也是夏威夷原住民的海洋學者 Rosie Alegado 不得不投書科學期刊《自然》，就原住民的反抗做出說明。她說，反對三十公尺望遠鏡的原住民，反對的是程序，不是科學。她並且強調，「夏威夷的宗教和文化跟西方科學沒有什麼過不去」。

想要保護白山（Mauna Kea）的夏威夷人都會提到「kapu」（規範）的概念，這個字也屢屢見於媒體新聞。Rosie Alegado 解釋，這個字經常被翻譯為限制、禁止甚至神聖等意思，往往令人感覺莫測高深，但其實這當中並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就像西方科學也有自己的 kapu，那就是科學倫理。

Rosie Alegado 說，kapu 要求的無非是相關人等的謹慎和小心，但謹慎小心與反對科學進步不是同一回事。她在文章中呼籲停止興建三十公尺望遠鏡，讓政府及大學等研究機構和夏威夷原住民坐下來討論白山的未來——相關人等小心謹慎面對白山，這就是 kapu 的告誡和要求。

從天文學家和天文愛好者的角度來說，三十公尺望遠鏡的僵局令人沮喪，但很少有天文學家或天文愛好者願意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地球上當然不會只有一個地點可以興建三十公尺望遠鏡，不過別的地點的居民可能也不願意接受那麼大的望遠鏡。但就算這樣的望遠鏡最終找不到一個興建的地點，文學家或天文愛好者所失去的，其實是他們還沒有看見的東西、還沒建立起來的知識。換句話說，他們什麼也不會失去。

但若是強行興建天文望遠鏡，原住民卻會失去土地、原本在那土地上的生活、依賴於那片土地的傳統知識，等等。換句話說，原住民會失去至少一部分的人生。

我們可以尊崇現代知識，但追求為知而知的同時，不該忘記有些人只希望為活為活，也應該能夠同意至少所有人都有為活而活的權利。

關於觀點差異的話題，今天就聊到這裡，最後請火塘諸君讀取歷史上的荼毒關於夏威夷的部分，並期待不久後火塘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