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31|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極短篇小說】滾動的滾鼠

牠卡住了。被卡在一根浮起的樹根裡。
牠想掙扎。但越是掙扎,牠就卡得越緊、越難過。
鬱卒的牠,想著不如鬆開身體,把底下的土刨出可以活動的穴吧;但牠很快就否決了。
「不行!如果我不再是一顆球,我就失去了勇敢!」
牠吶喊,然後又掙扎了一次,結果,牠徹底卡死了,連動都無法動了。
牠痛苦地嘰嘰鳴叫,想著就算要叫到聲音都沒了,也要脫離。就在這時候,自上頭傳來了老沉嗓啞的聲音。
「安靜,吵死了!」樹根的主人、年邁的老樹,對牠吼道。
「放開你的爛根讓我出去!」牠要求。
「怪我嗎?誰叫你自己要鑽進去。」老樹反駁。
「我沒有鑽,我只是滾。」牠說。「一直滾,不停滾。我滾過了食人山丘,滾過埋鱷大河,滾過全是巨蟒的地穴......滾動是我們的使命,是勇敢!你不可以阻止我的勇敢!」
老樹沉思一會,一轉語氣,緩和地問:「那,終點呢?」
「沒有終點,滾到死為止。」牠回答。
「那如果你死了,你的勇敢,又如何被同伴見證?」
「從我滾出巢穴那一刻,牠們就已經見證到了我的勇敢。無論我死在哪。」
「那麼,」老樹道。「這裡不就是你最後的葬身之地了嗎?」
牠,眼神堅定地望著老樹,即使牠根本不知道老樹的臉在哪。
「哦,對耶。你說得真老鼠的道理。看來我的滾動就到此為止了。」
牠,不再掙扎了。放棄變成球,放棄繼續勇敢,放棄自己的生命。嚥下僅剩不多的氣,牠,安息了;但由於生前太過猙獰用力的關係,死狀,有些悽慘。
細皺的鬚從浮根竄出,牠的肉體被鬚給吸食殆盡,直到留下一架奮力鑽滾的骨骸。
「這樣,至少死了之後,也能永遠保持勇敢了吧。」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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