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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認識Landy張培仁是1992年的事,那年我大三。他邀請我的母親陶曉清去魔岩的台北辦公室,並且請她轉告,希望我也能一塊兒去,大約是他知道有這麼個在電台介紹老搖滾的小伙子,或許不妨和我認識一下──回想起來,那時候的Landy也纔剛滿三十吧。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陽光從他的辦公室窗外斜射進來。Landy接連拿出一張又一張的白片(還沒正式生產的試壓CD裸片),一邊口沫橫飛地說著這些音樂人的故事,一邊一首首放給我們聽,急切而又掩不住驕傲地期待著我們母子的反應。
那個下午,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唐朝樂隊》、《中國火1》合輯、張楚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何勇的《垃圾場》、和竇唯的《黑夢》。這些音樂,旋即橫掃神州大陸,創下了數以千萬計的銷售量,燒起了燎原的搖滾大火,締造了中國當代文化史的神話。
坐在魔岩辦公室的那個下午,這些都還沒有發生,然而我確實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心裡明白:一些前所未有的事情,彷彿又要在我身處的時代發生了。
後來,因為編《台大人文報》的流行音樂專題,幾次去魔岩找Landy,他很支持我們的刊物,不但有問必答,還贊助了一部分的印刷費。有一次,他問我畢業之後要做什麼,願不願意加入他的音樂革命軍?我說我想出國唸書搞翻譯,對音樂這個行業暫且敬謝不敏。他回給我一個狐疑而輕蔑的眼神,彷彿是說:那未免也太沒勁兒了吧!
1995年退伍之後,我並沒有出國唸書,倒是接了個魔岩的case:替《羅大佑自選輯》寫附冊內頁的文字。我找了老朋友吳清聖一塊兒寫,Landy帶著我們去找羅大佑,做了鉅細靡遺的採訪,最終寫成了萬餘字的長文。那篇少作,後來被大陸網友逐字謄打貼上了網路,流傳甚廣,儼然成為「羅大佑學」的重要文獻。
當時Landy又問了我要不要去魔岩上班,我仍然婉拒了:那時候,我好像還是希望跟「做音樂」這個行當保持一點兒「友善的距離」。回想起來,那是魔岩將從大陸撤退,回台灣重新經營本土創作音樂的轉折點。
後來,魔岩旗下那批新生代的創作歌手:伍佰、陳綺貞、楊乃文、順子、張震嶽、豬頭皮、紀曉君、郭英男......,他們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另類搖滾、城市民謠、原住民新創音樂的大浪,傲然樹立了九十年代台灣流行音樂最後的黃金王朝。
然而,那已經是台灣流行音樂產業的最後一波好光景。進入二十一世紀,唱片工業迅速崩毀,魔岩在2001年結束營業,Landy也離開他待了十幾年的滾石集團。沉潛一段時間之後,他創立了「中子創新文化」,一方面開發社群平台,創建了StreetVoice網站,同時投身展演活動策劃的工作,籌辦了頗受矚目的「台客搖滾」和「簡單生活節」系列活動。
這段時間,我不怕死地在網路泡沫的末期和朋友開辦「五四三音樂站」,後來更幹起了獨立音樂發行的生意,也喫了不少苦頭。Landy創辦「中子」之初,又問了我有沒有興趣加入,可我正為自己這家小公司奔波苦惱,自忖實在沒有條件轉換跑道,便又婉拒了他的好意。Landy知道我們的難處,也在活動籌辦方面幫了我們不少忙。對他的好意與慷慨,我是始終感激的。
Landy是個健談的人,而且長於宏大的議論,彷彿任何企劃在他口裡都可以化為革命史綱和建國方略。私底下,他則永遠有說不完的故事:打從二十多年前加入滾石唱片寫文案,唱片產業幾番興衰,Landy置身震央,閱人歷事多矣,一肚子的江湖野史,信手拈來,都能讓小輩咋舌。他曾半開玩笑地說:要是哪天音樂這行做不下去,他就乾脆退休去寫回憶錄吧。只是仔細想想,最精彩的故事往往都是那種不方便寫的,也是麻煩。
今天,Landy為了宣傳12月6、7兩日的Simple Life簡單生活節來上節目。這幾年他難得上廣播,我呢也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聽聽他的說法。於是,這兩個鐘頭,變成了一場熱血夢想與青春回憶緊密交織的對談......。
今天播出的歌:
張培仁 / 老情人
陳昇 / 擁擠的樂園
新寶島康樂隊 /壞子
李宗盛 /和自己賽跑的人
羅大佑 /盲聾(現場實況版)
何勇 /鐘鼓樓(現場實況版)
張楚 /姊姊
史丹利同學的音樂 / Mr. Lazy *
Koumis / 朵朵 *
AB白安 / Bird *
伍佰 / 樹枝孤鳥
* = 本屆Simple Life徵件入選的創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