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極惡連環殺手》(Night Stalker: The Hunt for a Serial Killer,下稱《夜行者》)雖稍有抑制,仍生怕觀眾無法感受惡魔行徑似地,延續開場的浮膩恐怖片效果,讓兇手的獨白蒸騰在夜晚霓虹中、見證者與死者想起那天的染血斧頭閃光刀、孤行警車穿行幽微街燈照亮、夜行者如狼窺視,連後來訪談的打光都要製造出夜晚家屋被入侵心慌慌的氛圍⋯⋯我忍不住感到,還不如《美國恐怖故事:1984》徹底玩轉虛構與真實事件的惡徒,去打造彼個外表華麗、擾攘但內裏腐爛透頂的洛杉磯,便宜行事的情節之虛浮,大撒血漿之膩味,最後卻能抓住某種時代氛圍:「只想活在(自己和城市的)黃金年代」,是輪迴煉獄也是鄉愁的「The '80s will never die」。
沉穩老練的警探說起那段時間,生平第一次就寢需要配槍在身邊;鍥而不捨、鬥牛犬般的年輕拍檔說當時訊問兇手,感覺對方漠然近乎超然,所以問起敏感議題的當下,連他也會感到怕,想逃開;面對黑暗,這些固然是非常第一手的體驗,但我更關心「遁入黑暗」這件事本身變成一種「不得不」的執迷與著魔的可能。透過紀錄片,我更感慨於看到同樣改編自追查夜行者真實事件的《細物警探》(The Little Things)的雛形,想像後者如何撐開原本這塊縫隙。
這些縫隙像是,紀錄片影集中警探說,他會詳細地勘查、紀錄現場,甚至連氣味、氛圍等感受都不能放過,指揮著攝影師拍攝現場照片。慢慢地,根據這些痕跡,他甚至可以猜想犯罪者的心情:「我想要看見受害者害怕的表情,這讓我慾火焚身。」並且,在一票嫌疑者之中,警探可區分這些畸零者「不是我的」(not my freak)──除了所有格宣示了特定對象,也讓理解本身帶有駭人的親暱,這在《索命黃道帶》是「favorite suspect」,到了《細物警探》更混淆了資深警探口稱的「my boy」,既是一直追尋的疑犯,也是追尋自己後輩的「愛稱」。
同樣是一點執念可以注入、打造並困住一個全新世界的「執念體」,《細物警探》幫我撐開了《夜行者》的小細節,活在陰影中的男人與《鬼莊園》(The Haunting of Bly Manor)水中的女人一樣地可怖但溫柔。溫柔又狡猾地告訴你:鬼/深淵是愛,但你同時你也必須主張,鬼/深淵才不是愛。這相悖必須存在。以穩固世界。以付出生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