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有幸參與【Filmosa x 無影無蹤】合作之線上對談,與煌德對話〈不斷死而復生的法國影評〉,試圖延伸討論內容,將議題以文字、圖表表現,希冀能對「電影生存生態」提出一種探索。計畫書寫四篇:
〈電影筆記〉七十年,不斷生存危機與戰鬥
法國電影生存環境,與競合方向
閱讀阿薩亞斯2020年爭議著作-《電影現在式》
台灣電影如何共振法國〈電影筆記〉理念-「反人類中心主義」
在此呈現第三篇!
直接、坦率之戰鬥政治宣言
於疫情肆虐、網飛制霸之當下危機,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法國導演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於2020年發表影響電影界之爭議著作-《電影現在式》(Le Temps present du cinéma),其中直指七十年代以來之美學、形式主義論述「理論無效」,更提倡以「反電影」,作為「電影思考」面對不斷存在危機的「解藥」。
「危機」可說是《電影現在式》的首要關鍵字,如阿薩亞斯開宗明義即說:「我有個好消息和大家宣布:電影在危機之中。從某方面來看,這其實不算新聞:電影一直在危機當中。」阿薩亞斯認為當今電影第一個要面對是產業典範轉移-串流媒體蔚然崛起,如Netflix 或是 Disney +,美國媒體平台「霸權似將完全宰制」。
阿薩亞斯更發覺「不純電影」的理念,正是自己身在其中的〈電影筆記〉三代人之不斷「反抗」。若說創辦人巴贊為第一代,希維特(Jacques Rivette)可說為〈電影筆記〉之第二代,他於六十年代中為主編,創造「巴贊後之第二高峰」,成功將筆記「藝術政治化」(politisation de l’art),主動連結68學運之抗爭,更於七十年代展開一連串大膽的前衛電影實踐… 希維特最著名的論點可能為「推軌美學是道德問題」,他以一部講述猶太集中營的虛構電影中,最後一個唯美的推軌鏡頭為例,認為如此漂亮電影修辭,卻展現一種道德疑慮,與其發覺人類生存處境,電影卻更可能以美好修辭麻痺人心,包裹在一種脫離現實的烏托邦想像中。希維特最後刊在〈電影筆記〉的訪談中,總結其一生的藝術實踐:「電影與其是美學問題,不如說是存在問題。」
阿薩亞斯提出「電影與道德」,並不是提倡道德主義的電影檢查,而是認為創造者必須考慮「電影和環境」,「作者與他人」的關係。這位法國導演特別著重電影創造過程之他者,阿薩亞斯特別引述楚浮批評五十年代片廠,氣氛如何可能風聲鶴唳,導演地位如何宛如上帝還是魔鬼,作為恐怖暴君,而他承接新浪潮,特別要求自己導演工作給予團隊「集中精神之品質,豐富的分享,明確的意圖」,阿薩亞斯希望「拍片成為集體冒險之旅程」,他邀請所有工作人員「重新發明,重新排演真實」,也就是「在一個平行世界,平行生命中,超越、完成,不像是個工作,而更像是一個私密的生命旅程。」與其專注於到手擒來的現成理念,阿薩亞斯更喜愛創作者以其「傾聽的能力,留心在創造過程中誕生的意念…」隨時能夠「中斷」(disruption)現場的自動性習慣,翻轉習性,「在創作過程不斷自我顛覆、懷疑,展現生命力。」阿薩亞斯認為他提出的「電影與道德」,表現於一種「所有人分享」(partagés par tous),這也就是他感知,電影最讓人感興趣的,不見得是創作者的故事題材,而是「自然,光線,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