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人物】細川忠興-戰國時期的霸道總裁

戰國時期的霸道總裁，有小信長稱號的細川忠興當之無愧。

大河劇「麒麟來了」主角明智光秀的掌上明珠、玉擁有絕美容顏，心性剛烈高傲的武士之女，信仰基督教受洗改名Gratia，三十八年的短暫生涯，直至死後也是掀起波瀾萬丈。

細川幽齋、忠興父子和明智光秀交情深厚，同樣侍奉織田信長為主君，忠興自幼文武雙全，家學淵源精通歌道茶道等等，俊朗瀟灑的美男子。

忠興和玉的姻緣，1578（天正6年）年由織田信長促成，俊男美女結為連離廣為佳話，玉在花樣年華的16歲，風光嫁入勝龍城，同年的細川忠興對她極度呵護疼愛，兩人之間共誕下三男兩女，原本應該是幸福美好的日子，只維持短短三年化作泡影。

1582年（天正10年）6月2日，明珠光秀掀起叛亂，歷史上著名的本能寺之變，原本他謀劃時曾數次密函摯友細川幽齋，急切得到他的協助，幽齋不願被騙主君，也不願告發摯友，於是選擇剃度出家，將家督之位傳給兒子忠興後不問世事，是以忠興應當不曉得此事。

本能寺之變後，忠興極度焦躁煩心，愛妻一夕之間淪為叛臣之女，當時被家中強行休妻或處死都是理所當然的下場。

然而細川忠興只有一個念頭，絕對要竭盡全力保護她，不顧反對將玉送往丹後國，軟禁偏遠深山宅邸，雖說是擔憂有人企圖暗殺，更多因素是來自忠興的偏執，玉軟禁長達兩年之久，期間他不遠千里前往探視。

忠興高顏值的外表下，只對自身認定的人事物付出執念，其他的不屑一顧，他對愛妻激進瘋魔佔有欲，介紹幾件精彩的注目事件。

兩人在勝龍城內的新婚時，庭師正在整理庭院時，驚豔玉的美貌恍惚多看兩眼，忠興當場沉下臉，下一刻拔刀斬殺庭師血濺當場，尋常弱女子見這場面只怕要嚇瘋，玉不虧是玉，身處視人命如草芥的亂世，武士之女心性也非常人，她隱約了解丈夫的性情，心中已有盤算。

幾天後玉豪不示弱，面不改色仍舊穿著那染上庭師血漬的和服，無言抗議忠興的冷酷行徑，幾日對峙後，忠興終於放軟身段道歉，要求她把和服換去。

又有一次玉發現料理中竟然有頭髮，慌張之際瞥見忠興正在和家臣說話，想來沒有注意這裡，便偷偷把頭髮拿掉，為了保住廚師小命而默不做聲，可惜忠興眼角餘光三百六十五度鎖定愛妻的定位技能，發現她這個可疑的舉動瞬間暴怒翻倍。

「妳是不是看上那個廚師，才如此費盡心思包庇他！」

「我哪裡費盡心思了？你先冷靜⋯⋯」

然而忠興妒火中燒，不顧阻攔拔刀把廚師斬了，沈重的愛讓玉開始感覺壓力山大啊！動不動旁邊就會出現大量死者。

細川忠興本身對於處置犯錯家臣極為嚴厲，通常是毫不留情當場立斬，還將砍了三十六位家臣的刀命名為三十六歌仙的惡趣味，細川忠興的鐵血冷酷，源自對主君極為仰慕，是以行經莫名相似，綽號有「小信長」之稱，對忠興來說應該是至高無上的誇讚。

少年時他很喜歡信長小刀上刻的九曜紋，信長也立刻敏銳注意到，特許忠興當成家紋使用，這份賞識無疑在少年心中建立不可動搖的地位，本能寺之變過了五十多年，經歷豐臣秀吉到德川家的天下，忠興直到六十多歲高齡，頂著京都炎熱酷熱，在忌日必定前往大德寺祭祀主君信長，十年於一日。

忠興重情重義，對於認定之事終身貫徹不變。

順帶一提他俊美臉龐有兩道傷痕，一道是15歲時初上戰場的榮譽傷疤，一道是切過鼻樑橫疤，攸關家醜人人絕口不提，細川忠興有個妹妹名為伊也姬，下嫁丹後國的一色義定，在本能寺之變後，細川忠興選擇豐臣秀吉，一色義定跟隨明智光秀，與妹夫立場敵後，細川忠興設宴招待、宴上拔刀將妹夫斬殺，並把伊也姬帶回家。

戰國時期讓子女和敵國聯姻，等同交出人質的政治聯姻很尋常，信長也幹過砍妹婿這等事，然而伊也姬與丈夫鶼鰈情深，對兄長的冷酷設計心懷怨恨，驟然取出懷刀揮向忠興，他急速斜身避開致命要害，刀鋒在臉上留下終生難消的疤痕，細川家兄妹對情感上的執著偏激非常同步，不虧是親兄妹。

只能吐槽幽齋大人文韜武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不會教小孩，加上時局動盪四處奔波，忠興從小被寄託給家臣撫養整個性格莫名長歪，幽齋苦手教育小孩的毛病在忠興身上惡性循環的變本加厲，對兒子又是廢嫡又是命令切腹的，這段最後會再提。

1584年（天正12年）3月，豐臣秀吉掌權表示不追究叛臣之女罪狀，玉得以返回大坂，細川忠興在被派去出征朝鮮時，還不忘寫信提醒玉小心別被秀吉看上，非常緊張老婆的絕世美貌。

她身為武士之女，性格剛烈高傲，與其躲躲藏藏她寧願一死，經歷兩年軟禁，大違本性深感抑鬱，逐漸與忠興的想法背道而馳。

玉想起忠興以前提過的教會，便在侍女引薦下前往，聽完神父的講經而深受感動，偷偷接受洗禮，改名Gratia（拉丁文意為神的恩寵之意）。

當時正逢豐臣秀吉發布伴天連追放令（禁制神父傳教及貿易的禁令）忠興眼見妻子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又做出犯險之事，當然是大發雷霆反對，反先揮刀削掉帶她去教會侍女鼻子，不想對老婆動手，所以方圓百里總是出現大量的池魚之殃囧

玉的性情和他一樣固執，對於丈夫沈重的愛達到忍讓極限，堅絕不改信教立場，忠興之後乾脆進行納妾五人的幼稚冷戰。

她深感煎熬、瀕臨崩潰向神父告解希望離婚，神父勸她基督教義夫妻不能離婚，神教我們應當勇於面對試煉，玉開始虔誠地投注信仰，心靈得到救贖。

1600年（慶長5年）7月16日，關原之戰前夕，細川忠興跟隨德川家康出戰，不得不離開大坂，臨行前告知信賴的家臣小笠原秀清：「若是敵方兵臨城下，夫人的名節可能不保，你先動手殺了她，然後每個人都給我自盡！」

正常人會內心崩潰吐槽這哪門子恐怖的命令⋯⋯

想來家臣們追隨忠興，能活到現在的、都很習慣他偏執狂發作，慷慨就義的領命。

敵方東軍石田三臣果真以狹持人質方式，包圍細川所在的宅邸，當時也並非罕見戰略，但是三成真的出動軍隊對滿屋弱女子動武，卑劣行徑風評一落千丈，間接導致後來的戰敗。

眼見外頭敵軍聚集，玉緊握十字架祈禱後，召集女眷及家臣，包含兒媳婦千世。

「你們立即離開！」

「可是夫人，我們不能留下您一人，細川大人命令，所有人到最後一刻必需陪在您身邊。」

「要死，我一人就夠了，何必多拉人陪葬？妳若有差錯，我兒忠隆會有多傷心？」

玉神情淡漠，不顧千世掙扎哭喊，揮手命人帶離宅邸。

她轉頭眺望熊熊大火，對丈夫瞭若指掌，當然包含他會下什麼樣的命令，家臣小笠原秀清握緊長槍，垂首顫聲道：「夫人.....」

「主不允許自殺，因此我無法自盡，你替我動手吧！」單薄憔悴背影，堅毅的語調。

小笠原秀清愕然抬頭，玉輕聲嘆息，隱約帶著通透笑意：「你以為我和忠興大人當了幾年夫妻了？他的想法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一切為難你了，動手吧！」

秀清感念夫人到最後仍替人著想的慈悲，絕對不能讓她名節有損，鐵下心咬牙，揮舞長槍貫徹玉的胸膛後，隨著飛揚黑髮往後倒下，漫天綻放開一朵朵鮮豔的茶花，秀清為了不讓夫人遺體留下被糟蹋，設置的炸藥啟動，宅邸瞬間轟然爆炸。

三成軍隊震驚細川忠興的妻子如此剛烈，心懷敬意撤軍，徒留燒成灰燼大宅，教會神父得知消息，立即悄悄前往為玉撿骨。

玉沒想到自己活著時忠興為她瘋狂，甚至死後還在細川家掀起餘波盪漾。

細川忠興的東軍大勝，取下上百顆敵軍首級的彪悍戰功，接到知妻子已死的消息，馬不停蹄連夜趕回，面無表情凝燒成焦土的宅邸，玉連屍身都未能留下，女眷和千世跪在身後哭成一片。

「千世，夫人死了，妳為什麼還活著？」上方傳來高壓窒息、空洞不帶情感的語調。

「在問妳話！」

千世錯愕抬頭，對上忠興寒冷目光，忍不住打個哆嗦顫聲道：「夫人......到最後一刻，都在顧全我們......」

「我應該下令過，玉如果死了，在場所有人都給我自盡陪葬！」

細川忠興對於千世的解釋充耳不聞，雙眼泛紅拔出刀，森然殺意讓千世嚇到坐倒在地，長子忠隆忍無可忍衝上前，擋在妻子前大吼：「母親的死孩兒也很難過，能明白您的楚痛，但父親您也不能逼死千世啊！」

「好，我不逼死她，命你即刻離了這個貪生怕死的女人！否則廢去嫡長子繼承之位！」

此言一出，家臣目瞪口呆，難以忍受地各種躁動，好不容易確立繼承人，還沒聽過這樣離譜的事？夫人在的時候忠興大人整天患得患失，連死後也是鬧得軒然大波。

但是細川忠興的冷酷神情，每個人都知道，他不是信口威脅，只要有關玉的事，每個字都是認真的。

忠隆熱血衝上腦門，昂首道：「孩兒無法接受父親無理取鬧的命令，還是請您廢嫡吧！」行禮後帶著千世離開細川家。

不顧家臣部下焦急勸諫的視線，細川忠興沒有多看憤怒離去的長子一眼，只是恍惚地眺望遠方，那是玉生前心心念念教會的方向。

儘管他曾激烈反對玉信教，最後仍是請教會為玉舉行葬禮，他的愛情霸道灼熱，活生生地追妻火葬場，誰來吐槽這個無可救藥的妻控。

細川忠興可說戰國首屈一指鐵血暴躁的武將，但是另一面文韜武略兼具涵養，對於認定之事必定貫徹的重情重義，無論是對主君、愛妻還是恩師，身為茶聖千利休門下「利休七哲」其中一人，在利休被命切腹時，擔憂受到牽連無人敢來探望，只有古田織部和細川忠興前來送行，各方面的膽識氣魄無人能及。

細川夫婦畢生各種精彩事蹟，小夫妻的萌點很多，堪稱相愛相殺典範，長岡京勝龍寺的遺址建立模擬天守閣公園，每年11月有祭典重現玉嫁入細川家時的婚禮行列隊，此處有兩人的雕像，玉溫柔地輕撫百合，細川忠興深情凝望妻子，直至永遠。

我仰頭時不禁想像玉死前瞬間、熊熊大火焚燒，是否終於能與遠方戰場殺敵的忠興心意相通呢？

「幾經波折，命運讓我淪落叛臣之女，本來世間已無容身之處，只有你不顧一切反對，此刻再無塵世紛擾阻隔，我們終能心靈相通。」

細川忠興驀然回首，浴血冷漠神情出現動搖。

「大人小心！」

部下及時替他攔截飛箭，奇怪向來驍勇善戰的忠興大人，居然會在緊要廝殺之際走神。

「.......我剛才好像聽見玉的聲音。」

他眼見部下不支，立即收束凝神，揮刀奮戰斬殺敵兵，千軍萬馬的戰場，哪有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耳畔猶如響起在烈焰灼燒中，玉吟詠絕美氣魄的辭世句：「花知凋零堪稱美，人亦何懼死期來。」

（散りぬべき 時知りてこそ 世の中の 花も花なれ人も人な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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