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俗諺,原文是「嫁乞隨乞,嫁叟隨叟」;無論是哪一句,都反映了舊社會裡女性一旦步入婚姻,就得隱藏自己本性,融入夫家,安分扮演好媳婦、老婆和母親的角色。
這所謂的「融入夫家」,小至個人穿著的風格、廚房鍋鏟拿握的角度、餐桌食物調味的比例、家事財務打理的方法,大至孩童教養的原則、工作家庭的選擇、生活社交的範疇。而每位女性婚後必須融入的程度,有所差異。
我算是幸運的女孩,夫家公婆是開明的長輩,他們用理解與接納來擁抱我這位媳婦。我們相處大多如跨越年紀限制的朋友,交流雙方對家庭、家事及教養的習慣與觀念,相互尊重。所以,婚後的我並沒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強烈束縛感。
即便如此,「結婚」這檔事兒,仍細微而漸次地改變了我人生光譜的色盤序列。
特別是「吃魚」這件事。
應該不少人和我一樣吧!害怕吃魚,只能吃沒刺的魚,且不認得躺在餐盤上那隻魚的完整長相。 我娘家的魚料理,較常以「煎炸」方式,像是白鯧魚、白帶魚、吻仔魚等,偶爾在大日子會出現以「紅燒」料理的黃魚,「鮮煮魚湯」印象中較少出現在餐桌上。娘家父親是有辦法吃魚的,娘家母親較不會吃魚,而我們家三個小孩應是遺傳了母親,不太會處理魚刺,餐盤裡的魚,我們總挑了多肉部位,魚頭、魚尾和魚肚等處,便留給了父親。後來才知道,這些部位才是魚的精華。(苦笑) 夫家的飲食文化則不同了。婆婆的媽媽是澎湖人,婆婆的爸爸是船員,自帶海洋基因的婆婆,會吃魚、愛吃魚,更懂得料理魚。剛好出身台南的公公喜歡釣魚,據先生口述,打小家裡餐桌上就少不了魚,而無論公公釣到哪一種魚,婆婆都有辦法按照魚的特質,採用適合的料理方式,將魚以最佳狀態端上餐桌。 每每經過海產店或是魚市場,先生總能快速且精確地喊出那隻魚的名稱,並且評斷好吃或不好吃。而那些魚,我從來沒看過也沒聽過,問他怎麼這麼懂魚,先生回以稀鬆平常的口吻說:「老爸曾經釣過啊~」愛吃魚的先生,對魚的記憶總是深刻。
不會吃魚的我,和愛吃魚的先生共組家庭,坐上了日日有魚可吃的夫家餐桌,漸漸學會了怎麼吃魚,也開始學習如何料理魚。而如此這般「融入夫家」的過程,因為婆婆的細心與貼心,緩解了我的不適應。
婆婆知道我拙於吃魚,總會在開飯的第一時間,將盤中魚刺較少但仍肥美的部位挑出來,挪至餐盤一角,並高聲對我說:「這塊魚刺較少給你吃。慢慢吃,舌頭感覺有魚刺就吐出來。」或是從熱騰騰的鮮魚湯中,舀起彈性十足的大塊魚肉放入我碗中,叮囑著趁熱吃才不會浪費魚的鮮甜,並一面示範怎麼吃。 打小動作慢的我,深怕被魚刺噎著,吃魚料理更慢,卻在夫家人人快食的餐桌上日日被餵飽(哈)。這樣的理解與等待,讓我可以在保有自己習性的節奏下,慢慢接納另一個家庭的飲食文化,慢慢融入夫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