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0|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1. 台北本是我的家

植物園建功神社前與父母合影
植物園建功神社前與父母合影

南腔北調好熱鬧
坐在窗口發呆,傻瓜似的進入冥想,想什麼?隔壁巷子新搬來一家人,那家人的女兒好像同我差不多大,為什麼她笑起來那麼好看!
巷口有人吵架,我穿上木屐衝到門外去。一位摩登少婦和三輪車夫爭車費,言語不通各說各的話。車夫急起來台語三字經頻頻出籠,少婦開始聽不懂,後來知道了那個意思,氣的漲紅了臉,突然以純正的山東煙台話說:
「有戲麼(什麼)了不key(起)的,你這個台灣印(人)。」
熱鬧啦!這種場景每天都有。
我們家在台灣的第一個地址:台北市古亭區龍口里重慶南路三段十四巷一號。左右都是清一色的日本木製房子,拉動式的門窗,打開紙門四處通風,還有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我最喜歡光著腳丫子在榻榻米上跑。
左鄰右舍多半是從大陸來的南腔北調人;斜對角的董家講福州話、再過去一家小周的母親,常常從窗戶口伸出頭來,用江蘇北部的方言大喊:
「小比阿(八)子,七(吃)飯囉!」
對門李家,不論老小一開口就是標準的山東濟南腔調。說四川話的有好幾家,他們有時候聽不懂電台播放的相聲,就問我這個從北平來的孩子:
「他們都在講啥子喲?!」
「候瑞亭剛才說:我們說相聲的是狗掀門簾子,全仗一張嘴。」我說。
有位老先生,挑著擔子用一根筷子敲打盛茶葉蛋的鐵臉盆,在巷子裡邊走邊叫賣,天津口音十足:
「五香的茶葉蛋哪!」
他的茶葉蛋滷汁特別香,出來繞兩圈就賣完了。
再過去一家住了個大老美,Dr. Roland據說是位大學教授,見了人就大聲用英語打招呼,聽久了才知道洋教授在試著說中國話哩!

國語胡同有槍聲
重慶南路三段的馬路非常寬,那時三段和二段還沒有連起來,來往汽車不多,腳踏車和三輪車是主要交通工具。路邊有一道既寬且深的水溝,不時有小孩、自行車、三輪車掉進溝裡去。
很多國語日報的同仁就住在這附近;大家稱那一帶做「國語胡同」;社長洪炎秋伯伯住在三段十二巷,梁伯伯(總編輯梁容若)住在隔壁的那條巷子,走到巷子口過了馬路就是國語推行委員會主委何容伯伯的家。
晚飯過後,坐在窗口寫母親交待的幾頁大小楷,努力作用功狀,其實已經睏到睜不開眼睛;經常有個高大身影出現在窗口,聲音低沉的問:
「爸爸哩?」
何容伯伯來找父親談事情,兩人通常會聊到深夜。
重慶南路三段尾,有兩戶距離不遠,都是門禁森嚴的大房子,小孩子在那兩家大門前玩耍,就有穿制服的年輕人出來喝令我們快點走開。後來知道,那是海軍總司令桂永清、總統府祕書長張群的兩處官邸。
某年除夕夜,家家戶戶照例大放鞭炮,有一次炮仗聲太響,把家家戶戶的小小孩都嚇哭了。小李的爸爸,官拜陸軍中校,他酒喝得多了,冬天也是上身赤膊,穿著內褲跑出大門來大聲說:
「俺聽這聲音非常的熟悉,他們在放連發的機關槍哩!」
第二天小孩子們在大水溝裡撿到好多顆子彈殼;小李爸爸判定是官邸的衛士們,除舊歲的時候找樂子,半夜裡看四下無人,以衝鋒槍朝著水溝掃射。
小時候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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