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父親回家，一對年輕夫婦和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跟著他一道進門來。爸爸說：「他們剛從大陸過來，暫時沒法子聯繫到他的單位，就先在我們家住一陣子。」


創作

國際

我們家在台灣的親戚都是母親那一邊的，老爸的家人沒有一個渡海來到寶島。母親的故鄉在江西新建縣港口村，新建就在南昌市附近，他們說標準的南昌官話，港口曹家是當地望族。
某次我們兄弟二人陪母親在南昌街買東西，突然媽媽站住不走了，她四處張望說：「我聽見有人在講南昌話！」

一天清晨，爸爸帶著我坐三輪車去植物園對面的國語實驗小學。走進教室，一位高大美麗的女老師，迎過來親切的叫爸爸「大哥」，略談了兩句，父親上班去了。她是孔繁銳老師，爸爸和她二姐夫蕭家霖是北京師範大學國文系的同班同學，這個「大哥」可不是隨便叫的。

我父母親的年齡較長，比何凡、林海音他們大十幾二十歲。父親於1959年嚴重中風，喪失語言能力，無法工作。哥哥和我還在大學讀書，當時的台灣，根本沒有保險或退休制度，一時全家陷入困境。國語日報仝人、父親的學生們，熱心出主意、出力幫忙，我們才熬過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頭一次月考，我的成績是五年乙班第一名，大家都很意外，特別是我自己，我哪裡是考第一名的料嘛！大概是因為我在北平上的師大二附小，那間學校的程度不錯，來台灣在旅途上雖然耽誤了兩個多星期，插班入學還能跟得上。

開心了一會兒，可是問題來了，怎麼下馬呢？低頭往下看，地面距離我好遠，自小就有的「懼高症」此時發作，兩條腿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真叫做「騎馬難下」了。眾小朋友的建議很多，都沒有什麼實際的幫助，我轉過身來，抓住馬尾、馬腿一寸一寸的慢慢往下溜，最後還是重重地摔了下來，胳臂和腿上有好幾處擦傷。

我經歷的成長歲月物資極度匱乏，政治上風雨飄搖；它是我們走過的時代，如今許多人已經不太清楚那段日子。可不能忘記它，否則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了！那時候我們怎麼活著、玩些什麼、學些什麼？趣事連連多到寫不完。


我們家在台灣的第一個地址：台北市古亭區龍口里重慶南路三段十四巷一號。左右都是清一色的日本木製房子，拉動式的門窗，打開紙門四處通風，還有個花木扶疏的小院子，我最喜歡光著腳丫子在榻榻米上跑。

有一天爸爸下班回來，一進門就興奮的說：
「咱們的新鄰居明天搬進來，他們住那一邊，咱們住這一邊，往後可就熱鬧了，多好哇！」父親最喜歡熱鬧，母親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沒講話。這所日本房子有三十幾坪大 ，分一半出去，我們的居住面積就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