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學哲學家布里恩(Richard M. Burian)指出,其中一個變化是,工作內容不再允許「過份簡單化」。因為不論原屬哪個領域的生物學家,都有可能需要開始學習或具備其他領域的相關知識。這裡的知識指的不是理論性的知識,而是操作新實驗裝置的技術知識。我們在此很難具體地舉例說,是哪些裝置的哪些技術,因為要去看生物學家本身欲解決什麼生物學問題,為解決問題,他需要加以配備哪些新技術(Burian 1997: 14)①。
布里恩指出,當生物學家在實驗室發現新生物體時,他們往往會先在生物體出現的時間與空間條件中,確定存在某種共同關係(corelations),接著他們觀察生物體是否會在生化學、生理學、與形態學上出現什麼變化,以此去推想可能是由哪種核酸或與之相關的生化物質,使該生物體發生分化(differentiation)、成長,乃至不僅在形態上有變化,最後還進入到個體發育(ontogentic)的過程。在此情況下,生物學家需要各種可能幫得上忙的技術,比如交叉確定生物體的位置、生化濃度、以及辨認其他物質的種類。除此之外,還要想盡辦法知道,如果對處於某個條件下的生物體進行某種干預,它會有哪些反應或變化。布萊切特及其同事就是在這些實驗中,發現到新存有物(核酸)的位置以及它能發揮過去未被知曉的新功能,而此發現正是當時分子生物學家詹美尼克(Paul Charles Zamecnik)正在尋找的生物體(當時稱「可溶性RNA」),此外,也對華生與克里克或賈寇布與莫諾等人發現有關DNA合成蛋白質所需要之各種直接、間接相關的發現很有幫助。
生物學家楊倍昌曾說:「回顧生物學的發展變遷過程,針對科學發現的案例為內容,生物學家階段性的偏好、願景與侷限進行的分析可見生物學家日常工作裡,不止所探索的問題隨著時間而變動,所需要的創新技術來進行實驗不同,連帶著推理方式與說明的旨趣也不同。」(楊倍昌,2018,頁316)④ 對照我們在此討論的年代,楊倍昌可能會稱那是「分離提純的年代」(The era of isolation),該年代的實作著重「技術信賴、論證肉眼不可見得自然現象的範疇、生命的新語彙」(楊倍昌,2018,頁318)。若我們把生物學家對那時期指出的實作重點拿來和生物學哲學家對相同時期探索實驗的刻畫,會發現原來生物學家和生物學哲學家,在某個程度上,是英雄所見略同,生物學家點出生物學在關鍵轉型時期重要的實作內容,而生物學哲學家則是對其內容提出哲學刻畫,彼此跨領域對照且裡外呼應。
① Burian, Richard M. (1991). “Exploratory Experimentation and the Role of Hisrochemical Techniques in the Work of Jean Brachet, 1938-1952.”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the Life Sciences 19: 27-45.
② 關於任伯格的介紹,可見陳瑞麟(2012),《認知與評價:科學理論與實驗的動力學(下)》,第468-417頁,有對任伯格及其重要著作《朝向知識事物的歷史:在試管中合成蛋白質》(Toward a History of Episatemic Things: Synthesizing Ptoteins in the Test Tube)做介紹。另一篇也在探討科學實驗技術與理論知識之間關係的論文是瑞德(Hans Radder)的〈在實驗科學中的技術與理論〉(Technology and Theory in Experimental Science),他主要是分析一個可以穩定在實驗對象與裝置間產生穩定共同關係的實驗系統,實驗者很可能可以從中獲得關於共同關係的新知識,這觸及了由實驗裝置與技術所形成的實驗系統與理論生成的微妙關係(Radder 2003)。
③ 發現DNA雙股螺旋結構的諾貝爾獎得主克里克(Francis Crick)在1958年曾提出「序列假說」(Sequence Hypothesis),表示「遺傳訊息由DNA 序列傳遞到RNA,再以此為依據組成蛋白質序列」,此假說後來則發展成為人們廣知的「中心法則」(Central Dog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