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時期1012年(長和2)寂原為鑽研聲明建立勝林院,寶泉院原本是僧房,創建變遷的文獻不全,鎌倉時代(1235~1237年左右)天台宗僧侶宗快法印重建名為「了性坊」簡樸和尚起居用的僧房,和實光院同樣是所屬勝林院的子院。
江戶時代春日局投入再興勝林院,同時整備附近建築及庭園等等,1716年(正德6)才開始稱呼為「寶泉院」。
寺內少見設置「囲炉裏(圍爐)」房間,光看就能感受大原深冬的酷寒,另外大原著名的聲明(梵唱),寺內收藏讚岐石做成的石盤,明治時期住持深達僧正愛用查音階的樂器。
另外有大異其趣的三個庭園,「盤桓庭」、「鶴龜之庭」、「寶樂庭」。
盤桓庭
庭名寓意流連忘返,西側借景大原翠黛山(向浦ノ山)以及綠竹林立,建築與自然融為一體。
樹齡700年的五葉松,指定京都市的天然紀念物,修剪成近江富士的樹形,京都市內三大名松之一。70年前俳人高浜虚子造訪,吟詠過:「 大原や 無住の寺の 五葉の松」聞名。
五葉松高11公尺,枝椏古樸橫生的蘊含勁道,那是天台宗聲明道場在大原扎根的模樣,整株彷彿破土而出的氣魄,室內樑柱宛如畫框稱為「額緣庭園」,退到床之間才是絕佳觀賞角度,寶泉院大概是考量現代狀況,設置抹茶的席次很近,也的確不能過多要求,我倒是想起同款庭園設計,蓮華寺的插曲。
蓮華寺內老伯正打掃庭園,抬眼一看大家全都湊到廊前,伸長脖子看庭園,他老人家從下方經過時,略感不耐比手勢要人後退:「額緣庭園就是要往後退,才能鑑賞美感。」當地團客的爺爺奶奶們被訓的悻然挪動。
早早坐在後方等拍照的我,天降解說幸運清場,見識到突發趣事的莞爾。
理智不二水琴窟 庭園角落跨出窗緣、湊耳傾聽竹管深處的水流旋律,在不少寺院能看到水琴窟設計,構造是在土底下開孔埋甕、外圍包覆砂礫碎石,水滴順著落後傳來悅耳回音,因為回音太過細微,通常透過一管長竹去聽。
二連式特殊在於埋入兩甕、夾著音色清亮的讚岐石,左右竹管高低各異的水琴聲。
正法寺及楊谷寺也有設置長竹管,特別著迷傾聽水琴窟音色,我每次看到必定去舀一瓢水、小心地灑落,想像水滴展開旅程的演奏,就好像是凝視萬花筒,難以捉摸而傾倒不已。
我又坐在這一小角落,指腹摸著陳舊磨損的疊蓆,等待茶點時,恍惚幾年前也是坐在這裡,五葉松前的好位置總有人來來去去,儘管他們在享用完茶點,欣賞讚嘆後離去,我的茶也喝完了。
似乎沒有從踏進寺,就意氣風發坐到五葉松前的席次,向老樹垂首拜領一服茶過。
更多時候是在這個小小的角落,偶爾觀望那邊的人們,茶碗在手中,遠觀有大原山及竹林相伴,近處還有那變化無常的水琴窟音色。
血天井 1600年關原之戰的前哨戰中,德川家康手下的鳥居元忠,守城千人不敵豐臣數萬大軍,他與幾百位的家臣寧死不降,62歲在伏見城自盡,鮮血浸染滲透木地板,血漬印出臨死前的盔甲,人體倒地的輪廓。
後人敬鳥居元忠的忠義,將這些木地板拆下來,往上架作天井供養鎮魂,寶泉院四方寬闊明亮,人們被五葉松吸引,很少會留意外廊原來是血天井,看到一對夫婦原本出去了,在門口找不到血天井、困惑問寺方後,特別又再進去看了一次。
另外源光庵、北區正傳寺、東山區的養源院也有血天井,養源院可說是氛圍十足,入內陰暗且沒有接上現代照明,寺方老婆婆沉著臉,舉著燈架及長竿指著血漬輪廓說明,如見當時武將死狀慘烈的動容。
鶴亀庭園 江戶時代中期作庭,鶴池龜山,以山茶花呈現蓬萊山淨土,七月的夏椿落在青苔上的沁涼,從屋內透過格子窗眺望的精巧美感,山崎豐子筆下「不毛地帶」提及這個庭園。
一入寺便迎來的庭園,鶴龜庭園名字普通到有些可惜,不禁想寶泉院要配什麼庭園名字好呢?
大原既有梵唱聲明,又有流水潺潺,要是龜鶴庭園改為「流音庭」之類不也蠻搭的嗎?眺望庭園前的三四個蒲團排在木廊上,琢磨的自得其樂。
沙羅双樹和夏椿不一樣嗎?
初夏綻放的潔白花朵,誤傳和代用導致非常容易混肴,「沙羅双樹(Shorea robusta)」中文叫沙羅樹,3~7月開花,原產印度,樹高可達30公尺的高大樹木。
佛教三聖樹之一,佛陀在沙羅樹下入滅,兩株樹木變得蒼白而悲傷花落,雙樹本指的是兩株樹,在日本被作為植物名字。
『平家物語』有名的序文提及、有名的「沙羅雙樹」也不是印度的沙羅樹,其實應該是夏椿(Stewartia pseudocamellia),5~7月開花,原產日本,高20公尺左右,一說因花朵葉片相似而被誤認,印度產的沙羅樹因為氣候而無法在日本種植,不少寺院改種植夏椿代替沙羅樹,後來被混淆使用。
寶樂園
最喜歡也最驚絕的隱藏庭園,在不起眼的入口,懷疑地打量這個敷衍的名字,真心覺得告示牌應該換上他的另一個帥氣稱號「佛神岩組雲海流水回遊花庭」!立刻不假思索入內。
高聳林木遮蔽下,順著石階而下,撞入視線的是無數高大險峻的石組,抬眼看到身側高一段的巨石橫橋,石上佈滿青苔、設置白沙尖錐,有如回溯上古祭禮,崇拜神靈的壯觀磐座。
我一邊走一邊敬畏地暗想,頂多只有重森三玲在松尾大社,小試身手的迷你上古之庭,這裡實在不像是京都庭師的手筆啊!
震懾環視四方的氣魄,後來才知道作庭的園治(えんや) 公司、山岸満多朗出身長野,2005年在寶泉院委託下完成的新庭,他遠從長野縣、山形縣調來300噸重的石頭,善用大型石材的能手,走一遍寶樂園嘆為觀止。
東北運來的念珠石(海石)是神佛三尊(阿彌陀、觀音、勢至菩薩)來迎之姿,不遠千里從長野山道標1800公尺天狗山,調來罕見的龜甲石,另外使用含有金屬光澤、形狀如劍的銀石鎮壓鬼門,其他石組排列座禪石、蓬萊山、龍稚魚、寶船石、石橋等等的仙人世界。
白砂鋪開猶如海水流動其間,夜間月光照耀時幻化銀砂幽玄世界,樹木蔥鬱密佈,四季百花盛開,呈現國土無盡的自然風光,這片諸神的世界,觸及鮮明悸動的美感,心懷清雅悠遠之念,在一方天地,遙想地球太古創世、初始海原的意境。
庭師功力傳達的宇宙宏觀,和當場感受到的相差無己,事後印證時還是慚愧,以為早就瞭若指掌,一時的自負而少看夾在其中的一頁而未能逐一考證,造訪寺院務必收好簡介呢!都是寶藏(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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