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漢演義－趙飛燕……身邊的傳奇】

「燕燕尾龚龚，張公子，時相見。木門倉琅根，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燕啄矢。」 這是西漢成帝時，流傳的一首「預言」童謠。 儒家相信，關注過去，可以知未來。 但想要知曉未來，觀察過去並不是唯一的手段。 天地萬物，黎民百姓的一舉一動，即使是蝴蝶拍動翅膀，也預示著未來的發展。 童謠，就像是上古的PTT討論版一樣，流傳的歌詞，透露出百姓們的心聲與看法。 《詩經》裡面，就有著為數眾多的童謠。 現代的政治，必須要去觀察網路上人民的動態。 古代的政治，同樣必須去觀察童謠。 這不是中國人的特產，西方也有童話「國王的驢耳朵」，其實在說的就是同一件事。 人們把不可以對其他人說的秘密，透過某種方式保留下來，但依然會流傳出去。 《史記》作者司馬遷並非正式的「明儒」，對於「謠」的記載並不多，但次次都很重要。 最早的一次，就是西周將亡時。 他的解讀角度基本上也是「情況反映」。 但班固的年代，對於「童謠」的看法，就幾乎是預言了。 一開始，那首「燕童謠」的內容，沒有人能夠解讀。 最多就是猜到，張公子指的是漢成帝的親友：張放。 張放是張安世的玄孫，也是所謂的「佞幸」。 佞是諂媚，幸是寵幸。 寵幸原本的意思就是「做愛」。 今天如果班固寫的是「佞臣傳」，那就只是拍馬屁蒙蔽主上的人。 但「佞幸傳」的意思，就還包括了，這裡面的人全部都是皇帝的性伴侶。 對，全都是男人。 漢代男風鼎盛不是說假的，劉邦本身就有男性砲友。 西漢諸帝中，只有漢景帝跟昭宣二帝的男朋友，班固不能準確肯定他們有沒有跟皇帝上過床。 這些佞幸寵臣，有的是士人，有的是宦官。 宦官在漢武帝之後，能在內朝治政。 士人則活躍於朝堂之上。 對於皇帝們「執政用人」的影響力，這些男朋友無疑是比女朋友巨大的。 但男人終究不會生孩子。 雖然因此能跟皇帝有著最純粹無負擔的肉體關係，可一旦改朝換代，他們的權力愛寵就結束了。 家族能不能繼續活躍，那是看各人造化。 而漢成帝之前，造化天地神通最大的一個「皇帝男友」，就是宦官李延年。 李延年把妹妹送進了後宮，差點就把外戚之位也奪了過來。 男朋友當到可以變外戚，除非他老爸變成了兔子！ （按：兔子本身有同性戀的意思） 那剛剛也提到，武帝之後，這個交男朋友的風氣就式微了。 漢昭帝的不純交友關係，霍光老媽子管得很嚴。 漢宣帝？ 漢宣帝是一個很有趣的角度，起於民間的他，並沒有這方面的嗜好。 可能生長環境比較沒有皇宮那麼封閉？ 也可能他被養在掖庭的時候，有什麼心靈創傷吧…… 時間慢慢推到漢成帝，張放跟淳于長，成為了皇帝的新男友。 看著過去種種歷史發展，這二位肯定都默默的在想，該來湊一把同花順了。 不過這種事情很講天時地利人和，不是每個人都有像李延年一樣有傾國傾城的妹妹。 但美麗不只容貌，美麗可以訓練。 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這個經典概念，趙國人表示懂。 西漢趙女，天下無雙。 這時候當然毫不意外的，張放帶著漢成帝私下外出，飲酒作樂，就「巧遇」了一位趙女。 這些套路是一個萬變不離其宗，張放可不是帶皇帝去妓院，而是去拜訪「陽阿主」。 這些ＸＸ主都是指公主啦。 前面的稱號有時是她們老公的，有時是她們自己的封地。 這就是一個把衛子夫跟李夫人混在一起做撒尿牛丸的概念。 而這位百年傳統，全新感受的趙姓舞姬，就是趙飛燕女士了。 趙飛燕出生在長安的皇宮中。 皇宮本身就是一個小聚落的概念，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趙飛燕的父母，原本不想要這個孩子，就把她給丟了。 沒想到過了三天去看，這個小女娃居然還活著。 這我知道，是商朝始祖「棄」的故事。 總之是有些怪奇，所以就又把她抱回來養了。 「（趙飛燕）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 這是一般常見的翻譯。 不過我是滿懷疑，「收養」趙飛燕的，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單就這句來看，也是有可能趙飛燕就是一個皇宮棄嬰，被趙家收養？ 趙飛燕長大之後，就被送到陽阿公主府中，學習唱歌跳舞。 由於舞技高超，所以被稱為「飛燕」。 飛燕在張放跟陽阿宮主的操作下，再次回到漢成帝的身旁。 之後漢成帝聽說她有妹妹，就也拿了過來，姊妹並為婕妤。 漢成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的爸爸漢元帝就幫他選了許家的女兒當太子妃。 許家的許嘉，也因此在漢元帝末年拔得頭籌，當上大司馬車騎將軍輔政。 但漢成帝即位後，雖然還是默默的立了許氏為后，可同時也拔擢了舅舅王鳳，擔任大司馬大將軍。 一朝兩個大司馬，長眼睛的也知道，漢成帝對於許皇后不太滿意。 許皇后不是生不出孩子，只是生出來沒多久就死掉。 所以大家開始各顯神通，想辦法要搶皇后太子之位，也是再自然不過了。 《漢書》中，趙飛燕姐妹，屬於反派中的反派。 許皇后是被害者。 那總要有一個正派角色吧？ 正派的是班婕妤。 班婕妤就是《漢書》作者，班固的姨婆。 姨婆當時最大的優勢，就是很得王政君的喜愛。 許皇后跟班婕妤的出身良好，飽讀詩書，知禮謙讓。 相反的，趙飛燕姐妹出自宮廷底層，又微又賤，無法無天…… 這種個人意見太強烈的部分看看就好。 重點是，漢成帝鴻嘉三年，趙飛燕告了許皇后跟班婕妤「祝詛後宮，詈及主上」。 許皇后被廢，而學識豐富的班婕妤為自己辯護，逃過一劫。 但班阿姨無力再鬥，退入太后長信宮，只求安養天年。 可漢成帝想立趙飛燕為后，還得過媽媽王政君這關。 王政君自尊自貴，看不起趙飛燕這種低三下四的女人。 這時候，王莽的表哥淳于長就出動了。 淳于長奔波於後宮與東宮之間，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跟皇太后王政君說了些什麼。 一年過去，王政君終於不再反對，更主動下詔立趙后。 沒有人能擋得住趙飛燕登上皇后之位，不過世事總是奧妙。 趙飛燕成了皇后，而漢成帝對她再無興趣。 因為班婕妤雖然不爭皇后，他的哥哥班伯還是冒死上諫，希望漢成帝戒除貪杯好色的惡習。 「商紂之所以滅亡，就是因為他太聽妲己的話了。」 老班當然沒什麼威能，但當時太后宮的使者也在酒宴上。 於是太后就下詔，要漢成帝至少把「男朋友」張放趕走。 趙飛燕失了朝廷贊助商，也失了恩寵。 不過她還有妹妹，你沒有。 趙飛燕的妹妹升上來，成為次皇后一等的昭儀。 並得到了自有後宮以來，從未有過的尊榮待遇。 但是趙氏姊妹始終生不出兒子來。 這不是漢成帝的問題，漢成帝生得出兒子，只是活不久。 到後來只能讓他的姪子繼承至尊之位。 而也就在漢成帝過世後，這個秘密有了一線曙光。 所有的線索，指向我們趙昭儀。 元延元年，中宮史曹宮有子。 孩子一出生，就有官員來將其母子與侍奉的婢女全部抓走。 並且要求當時的掖庭獄丞，籍武，把孩子給殺了。 籍武覺得不太對勁，就偷偷上書漢成帝詢問，該當如何。 果然得到漢成帝回覆：「想辦法保留這個孩子。」 籍武就把孩子交給中黃門王舜扶養。 不料，三天過後，籍武跟漢成帝溝通的秘密使者又送來了書信跟藥物。 籍武按照指示交給曹宮，卻不是漢成帝來救命。 而是趙家姊妹送來的毒藥。 曹宮飲藥自盡後，籍武才得知真相，連忙又上書漢成帝，卻是一個石沉大海。 過了七天仍沒有回覆，籍武終於發現，可能一直以來，自己的消息，根本就沒有傳到漢成帝手裡。 連忙去找王舜寄養皇子的官婢張棄，卻聽說早有使者把皇子接走，不知所蹤。 這幾個人心中揣揣，也不敢張揚。 誰想到，隔年又有許美人產子。 趙昭儀的僕從，有一日就撞見趙昭儀在跟漢成帝哭鬧：「你都說只愛我一個，那個許美人的兒子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你是不是想要再立許氏為后？」 是，許皇后也還在想辦法重回後宮，整個捨棄自尊跟肉體，去討好淳于長。 而趙昭儀又哭又打，撞牆跳床各種自殺橋段層出不窮，最後乾脆鬧絕食。 漢成帝說：「妳絕食，那我也絕食。」 趙妹表示：「陛下自知是，不食為何？（你都沒有錯，幹嘛絕食）」 公主病什麼的，在中國應該叫昭儀病比較有歷史淵源。 「陛下常自言『約不負女』，今美人有子，竟負約，謂何？」 （你都說不會騙我，現在你在外面有了兒子，這不是騙我嗎？） 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 （不要擔心，我說了許你趙家，就不會給許家） 瓊瑤應該對這段歷史也是挺熟的吧…… 接下來，漢成帝就下令要許美人把新生兒裝在提籃送過來。 孩子送到不久，跟漢成帝、趙昭儀獨處了一會，就又叫人來把提籃埋掉。 而倒楣的籍武又收到密函：「籃子裡有死嬰，處理掉，不要讓人知道。」 籍武不知如何是好，找了前任長官聊聊。 老長官表示，這些事我都知道，以前還有很多被趙昭儀用藥打掉的孩子。 但整個掖庭，都是趙昭儀的人。 這件事情，怕只有稟報給太后，才能保住你我。 可這兩人官小低微，始終沒有辦法伸張正義。 那為什麼後來又爆出來？ 因為接任漢成帝的漢哀帝是個力圖振作的好皇帝？ 屁啦。 因為漢哀帝的阿嬤，就是當年王政君的死對頭，傅昭儀。 那一年，妳是皇后，我是昭儀，我鬥你不過。 今天妳王政君是太皇太后，我也是太皇太后！ 趙飛燕雖然當上了皇太后，但此時此刻，叫做「太皇太后生死鬥」。 皇太后等級，只能當砲灰而已了。 此案爆出，朝野震動，千夫所指。 趙氏侯爵被廢，趙昭儀自殺。 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哀帝為太子，亦頗得趙太后力，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趙太后亦歸心，故成帝母及王氏皆怨之。」 傅派勢力，讓事情到趙昭儀為止，留了趙飛燕一條命。 此後漢哀帝年間，趙飛燕太后，也就作為傅派繼續的生存下去…… 直到失勢的王莽再次掌權，才下詔治了趙飛燕，命其自殺。 已經當上大司馬的王莽，在漢哀帝時代，又經歷了怎麼樣的波折？ 這就不能不說到漢哀帝的男朋友了。 董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