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行】獨闖滇川藏｜EP13. 理塘停電了

我拉開帘子，青旅裡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我突然想起前幾日剛經過此地的 P，他說特別在我住的青旅留下了給我的小禮物。翻閱了幾本在架上的書，彷彿知道彼此接下來的目的就是在西藏相見，最後在謝旺霖的《轉山》發現他夾在書中的明信片。說來也奇妙，我們從不同地方上路，一前一後來到理塘，同樣在川藏線上，卻又各自繼續不同的旅程，最後再一起到西藏碰面。

還沒來得及多想，青旅的老闆倏地出現在櫃台。辦理入住時，老闆看著我的台胞證開心的說：「昨晚我們這兒也來了一個台灣姑娘呢！」他喊了 T 的名字，此時從房裡露出了一頭短髮的女生，衝著我就是露齒一笑。將近半個月一位台灣人都沒看到的我，突然在這個陌生的小鎮遇見同鄉夥伴實在可貴，更難得的是她居然跟我一樣大。T 說她是做行為藝術的，去年自己跑去香港待了半年，今年因為想得到更多靈感所以跑來中國，已經從蘭州一路往甘南來理塘，在哪個地方想多待一點就待久一點，沒有固定的時間限制。她給我看了前幾天去色達佛學院的照片、還在佛學院認識了那邊的老師。閒聊之際，另一個綁著馬尾的女生 61 也加入我們，聊到忘記吃飯的我們，於是湊在一起到街上閒晃覓食。

理塘雖是藏區最大的縣城，感覺卻還在建設。寬闊的柏油路旁是黃土滾滾，街邊的店家賣著酥油和皮草，遠方盡是起伏的山巒，抬頭是彷彿伸手就能摘下的低空雲朵。路上沒有太多的人或車，偶爾會見到聚在一起的人們，湊近看才發現是蟲草攤販在兜售。據說蟲草的買賣在講價時會用外套蓋住，在底下握著手用手勢溝通，看著都覺得很是新奇。

藏區的美食不外乎是糌粑、藏餃配上紅豆酸奶，我們隨意找了間飯館，吃到一半時有個賣藝的彈著馬頭琴走到我們旁邊想討賞。61 拿著兩倍的錢對他說，借我彈看看好不？於是我們邊喝著酥油茶，邊配著 61 胡亂彈奏但好像又有那麼一回事的琴聲，其他桌的客人也開心地鼓起了掌。

飯後我們隨意在街上晃著，經過一間理髮店時 61 突然說：「誒我想理頭髮。」『現在！？』我整個震驚到不行。「對啊，大驚小怪？」用手指叩了下我的腦門，61 拉開店門後一屁股坐下，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繼續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

「老闆，幫我把兩側都剃光！」

實在難以想像才 18 歲的她這麼率性。但又想起她說以前無聊時買個打火石、拉頂帳篷就上山流浪；或是她在知道我要去西藏後，興沖沖的跟我說她現在也正沿著 318 國道一路搭便車去拉薩，甚至給我看了幾天前她背著 100 升巨大包包在路邊攔車的照片。相較之下，她沒來由的突然說要把頭髮都剃掉的舉動好像又如此合理。

等待 61 理髮的時候，我坐在店外人行道的扶手上，腳晃啊晃地享受著久違的陽光。這時有個警察直勾勾地盯著我，然後朝我迎面走來。雖然沒做什麼虧心事，但我腦中還是千頭萬緒，是人行道的扶手不能坐嗎？還是自己台灣人的身份會不會有什麼麻煩？腦中還在萬馬奔騰，警察倏地站到我面前，突然伸手遞了份熱狗給我，說是前面就已經看到我，想認識一下，方不方便交換電話？嚇得我是一身冷汗，接下熱狗後隨口呼嚨一陣就溜回了 T 和 61的身旁。

晚上的青旅熱鬧了些，歸來的旅客及青旅的小管家們坐在一樓大廳裡彈琴喝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突然，頭頂的燈光一閃，房間裡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整個理塘小鎮也瞬間陷入一片漆黑。老闆熟練似的升起了火，說這兒停電是常態，大概半小時後就會恢復。不過等了超過一小時電都沒有回來的跡象，小管家開了玩笑，嚷嚷說著一人一手機，客服必處理。話是這麼說，但在打了幾通電話都接不通後，大家索性也放棄了，黑暗中靠著爐火的光聊天，好像還是頗有意思。

「台灣妹子，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隔著篝火，小管家看著我問。『本來明天要往丹巴看藏寨的，但…』不等我說完，大夥兒吵吵鬧鬧起哄：「你就多留個幾天吧！」「是啊理塘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誒，你別匆匆就走啊。」T 看準我的猶豫，最後給了我致命的那句話：

「你多留一天，明天我們帶你去看天葬！」

縱然是一片漆黑，都能感受到身旁殷切的心意。 我環顧著四周的人們，嘴角揚起了微笑：『好啊，留就留！』以前的我可是完全不會做超出計劃以外的事情，已經排定了要去哪就會動身前往，根本不曾想過彈性調整。但理塘哪有讓我拒絕停留的理由呢？高原上冷冽的風聲、甩著尾巴的藏香豬、雨後帶點泥土味的空氣、甚至是停了電的現在，一切都是這麼令人著迷。

直到睡前為止，小鎮的電都沒有回來。

我們圍著火塘取暖，彼此挨著肩說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火光照映下，每個人的眼睛都閃爍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