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游牧民族的東山竹木行　邁過歲月40年

陽光熾熱的午后，輾轉尋到位於竹東大橋下的東山竹木行。方下車，五指山身影清晰映眼，雲朵捲舒山嵐繚繞，飄渺如仙境，忍不住按下快門。再回頭看看身旁，ㄧ大片黃土泥沙地，堆放長長短短的竹材，是另一番辛苦營生的寫照。

採訪／小宜‧小榛　撰文／小宜　攝影／小榛

東山竹木行創始於民國65年。來自南投竹山的創辦人林義山先生，非常有生意頭腦，每天從南投風塵僕僕來到竹東，載一卡車竹子回去轉賣，由此可知竹東的竹子非常優質。後來認識家住中央市場旁、淳樸賢慧的老闆娘，婚後在此落地生根，二人胼手胝足共築屬於自己的家業，也就是「東山竹木行」。

老闆娘說，直到現在，南投竹山的竹製品大部分仍來自北部竹東、尖石等地，只是打上了「南投竹山」的地名。所以呀，大老遠赴竹山求取知名竹藝品的竹東人，繞了一大圈，可能買到的是自己家鄉運過去的竹子呢！

東山竹木行鼎盛時期有三座廠房，竹東本地兩座，苗栗銅鑼ㄧ座。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林義山先生每天帶著工人赴銅鑼廠管理，老闆娘則負責竹東廠務，將竹木行經營得風生水起，員工最多時將近30人！當時竹東廠就設在竹東火車站旁，竹材由火車載運下山，直接在竹東火車站旁卸貨。當時竹東成為北部最大的竹材集散地。

林義山先生白手起家，跟人借來第一桶金，直到營運賺回本金，才有錢購買卡車、機具，聘請更多工人，進而蓋出廠房，不過租用場地屢被收回，只得另覓他處，事業猶如遊牧民族一般。林義山先生病逝後，么子林先生回來承接，使東山竹木行得以繼續營運。民國98年，東山竹木行落腳於現今竹東大橋下。

老闆娘回憶，建築業景氣時，長約2公尺做為建料使用的竹片，一個月至少一萬片，現在一個月僅能賣一千片。建築業不景氣之因是一，新型建材取代之因是二，加上林地保護政策使竹源減少，在生意大幅下滑之際，竹業成本大增更是雪上加霜。老資歷、手藝好的工人見無前景，紛紛轉行另謀他職，目前只能勉力維持打平狀態。

參觀老闆娘的工寮，充滿古早味的竹屋雖有歲月的陳舊，但那清逸挺秀的雅，端麗祥和的靜卻永不褪色，在曠野中安穩棲身。竹櫃、竹桌製做精巧，她說這些都是出自工人們的好手藝喔！

載送工人方回來的年輕老闆林先生也撥空與我們分享許多竹業現況。根據山上老前輩的經驗談：「竹子和樹木不同，樹木你放著，它會越長越大；竹子放著卻會老、會枯掉，我們砍了它會再長，放著不管只會爛掉。很多人不了解，認為我們是濫墾濫伐，破壞山林生態，其實竹業是一個自然、環保、永續的產業！」

林先生強調，他們砍竹的過程，是不會破壞環境的。以前沒有機械，全賴人力伐竹、搬運，後來使用流籠讓運送更加便捷，但砍竹仍依賴人工。

林先生不斷感嘆：「生意越來越難做！」近幾年他運竹至南部，發現海邊蚵架需要大量桂竹。ㄧ般蚵農在岸邊使用較耐用的塑膠管，但海中蚵架仍須使用竹架，因為竹子特有的彈性能更好的消波，所以北部桂竹的需求量大增。天然優勢的新發現，似乎也為東山竹木行帶來新的商機。

「會用到竹的無非就是建築、農業、園藝與竹藝。建築業不景氣，農業一個『農』字，大家都是辛苦人，價錢自然不可能高、而做園藝的需求量少、工藝更是少之又少。」

現今農業也有兩派：一派支持用竹，認為期限雖短，仍有其無可替代的優點；一派選擇新式鋼管，一勞永逸。至於竹商，只能努力尋找新貨源、新商機，企求在式微中覓得一席生存之地。還能支撐下去嗎？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嗎？這些擺在眼前不得不面對的殘酷問題，讓年輕的林先生愁白了髮。

雖然未曾有緣得見曾為竹東當地耆老（是遇到哪位耆老？耆老不等於老人家、長輩哦）津津樂道的林義山先生，但他的心願和努力，在勤懇老實的老闆娘、林先生身上、在這些竹材中，清楚明白。老闆娘說，林義山先生常被人說傻，一台挖土機贈與朋友都不求回報。然而就是這樣的慷慨無私，令東山竹木行一路走來，即便險阻重重亦能安然度過；縱使竹業沒落、竹商凋零，東山竹木行依然屹立至今。

曾經，在伐竹聲、隆隆火車氣笛聲中，淋漓演繹著竹東竹與人血汗交織、精采紛呈的故事，令多少人欽羨、多少人歡顏？歷史扉頁上這濃墨重彩的一筆，使多少人興嘆、多少人感慨！

福兮？禍兮？猶未可知。盼東山竹木行一如其名東山再起，再創竹東「竹」新榮景！《論語》：「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相信在這樣的孝心裡，東山竹木行可以化危機為轉機，再次寫下歷史新篇章。

竹東印象

老闆娘：

覺得竹東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人做生意。變得更熱鬧了！

年輕老闆：

當年父親在世，竹東竹業廠商還有三家，現今只剩東山竹木行，除了供應北部竹材外，也供應中南部。

東山竹木行

【原刊於《東咚鏘5‧竹特輯：常民竹編竹用在竹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