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乒乓》：天才之上

很多事情，如果你問我「最喜歡」跟「最好」的，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會完全不一樣，運動漫畫就是這個樣子。有那種心中充滿餘韻，感動將會跟著生命走好長一段路的作品，也有看完之後震撼無比，被那份滂薄震懾的作品，我可以很清楚的說，《乒乓》對於我是後者，是我心中最優秀的運動漫畫。

《乒乓》連載於1996~19997年，在作品完結後得到相當大的迴響，隨後也改編成了真人電影與動畫。漫畫家松本大洋除了《乒乓》外也創作了許多知名作品，如《惡童當街》、《羅浮宮的貓》等等，以獨特但細膩的畫風為人所知。 我是先看了《乒乓》由湯淺政明監督的動畫版本（湯淺粉絲的我非常推薦），看完後非常震撼且感動，馬上把原作買回來細讀，又再一次的被這套漫畫驚艷。這個故事圍繞在五個打桌球的青少年身上，細膩的人物刻畫與運動時那獨特的分鏡與動作表現，讓這五個人像是真實存在一般，桌球彷彿就要飛出漫畫書外。 但這套運動漫畫的重點不是競技比賽，是人生啊，桌球只是他說故事的材料而已。 主角之一「Peco」星野是天才中的天才，卻總是受到勝負影響，愛耍任性脾氣。Peco的童年玩伴「Smile」月本被旁人稱作是生化人，因從來不笑而得名，卻在他身上看見感情細膩的溫暖。從中國國家隊被除名而來到日本的「China」孔文革原先傲氣十足，後來在賽中轉變，看見感性的一面。Peco與Smile的舊識「Akuma」佐久間苦練許久卻也最先認清事實、看開一切。來自菁英名校的「Dragon」風間龍一，背負了他人所看不見的無數重擔打著痛苦的桌球⋯⋯除了少年們，再加上Peco與Smile的兩位老教練，《乒乓》用不同世代、不同背景與個性的角色，創作震撼、寫實的人生縮影。

我喜歡這部作品裡鮮明的對比與隱喻，加上一段又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詞，實在是耐人尋味。例如在序章便貫穿全篇的「我的血液裡有鐵的味道」還有「英雄一定會來臨」，兩句話在一開始會令讀者摸不著頭緒，但讀到最後，我們見證了Peco跟Smile兩人的友情以及心境上的成長、蛻變，更是為這個伏筆劃下完美的句點。Smile一直被當作是機器人般沒有感情的怪人，但在流竄的血液裡卻充滿真真實實的情感，他對Peco說「相信英雄嗎？」則回應道了最後，屬於Smile的英雄在賽場上、在桌球台現身，面對彼此交戰。 另一個非常人氣的角色是「China」孔文革，除了以來到日本的文革表現出現實世界裡，中國在桌球上展現的強勢與競爭激烈外，也闡述了人被經歷與眼界磨掉稜角的過程。孔文革原先覺得自己只是要來幫弱小的學校打球，但與peco、Smile交手過後，卻找到自己在日本真正的目標，而轉為教導球隊，讓整個學校一起變強。孔文革講起回憶的畫面總是會有一架飛機的意象，似乎也傳遞了這個角色滿滿的鄉愁，還有傲氣凌人的他感性的一面。

總地來說，勝利固然重要，但人生終究是一門學習「放棄」的藝術。 運動競技很現實，努力不斷的人很多，但再怎麼努力卻終究敵不過有天份的人，更何況是有天份又努力的人。在《乒乓》裡，最先認知到這件事的是「Akuma」佐久間。佐久間崇拜海王學園的王牌風間，因此不斷努力，希望有天可以和他一樣獲得勝利，打敗童年玩伴Peco。但天生有斜視的他，視力在桌球方面成為了硬傷，雖然在第一戰打贏Peco，但再度挑戰時，對方已成了又有天賦又訓練有素的選手，面對天才一般的對手，等著佐久間的只有敗北。他退出桌球社，放棄打球後卻點醒了風間與Peco這些贏過自己的選手，之後也結了婚，過上安逸的日子，偶爾回到球館打打球，對他來說便足矣。 放棄從來都不可恥，放棄所需要的是勇氣，是認清自己的決心。最後一場Peco對上風間的準決賽時，教練婆婆看出Peco的膝蓋傷勢越來越嚴重便說：

這段令我想到一部在講馬拉松接力的作品《強風吹拂》裡，同樣有教練要選手選擇棄權的對話。運動員的生涯很短暫，如果受傷更是可能直接斷送自己的前程，但人生就是這樣的選擇，我們可以選擇放棄，在承認弱小的同時展現自己內心的強大，但也可以選擇放手一博，專注於此時此刻的當下。 Peco給出的回應是：「Smile在等我。」並繼續站上賽場。這一刻，他做出選擇，也成為了自己的英雄。

我很喜歡《乒乓》，松本大洋獨特的分鏡與敘事方法讓這套漫畫看起來像一齣流暢的電影。《乒乓》的重點並不是比賽有多熱血激昂，若看過這套漫畫的人想必也會發現，桌球比賽實際上所佔的篇幅並是特別不多。作品把目光聚焦在運動員身上，講述練習時的艱困、外界付諸的壓力，更多的是自己與自己的掙扎與轉變。 因為奧運球賽的關係，我再一次把《乒乓》拿出來重看。我一直覺得運動競技是這世界上最殘酷、真實的事情之一，作為一個運動員，身高比別人矮、身材比例不好，在先天優勢上就輸別人一大截，更不用說那些充滿天份的優秀選手，縱使苦練多年也不見得追得上。或許多數的我們都像是《乒乓》裡的佐久間一樣，如果說Pico和Smile的位子是天才之上，那佐久間身處的位子便是凡人之上、天才之下。可是現實裡，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和他一樣承認自己平凡的勇氣，我們都是繞了好大一圈，才看清這個事實。 運動真的是一門很深奧的藝術，往往也從中看到人生的縮影。我們走出生命的每一步，就像他們揮出的每一拍，一定會後悔、會失足、會迷惘，但是，只要在這個當下相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