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錯菜的餐廳(一)

「恩...總之我今天約妳出來，就...就是想...跟妳分手。」

坐在餐桌對面的她一語不發。我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我知道她一定很難過，而我不想看到她悲傷的神情。

「那...就這樣。」我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個尷尬的局面，和這間明明只有一組客人卻讓顧客點菜超過一小時都遲遲未上菜的奇怪餐廳。

在我剛要跨出第一步時，服務生突然端著餐盤上前來 :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這是兩位點的開胃菜—義式番茄凍佐帕瑪森起司。」淡黃色起司映襯下的鮮紅番茄本該是挑起胃口的美味料理，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一絲絲莫名的不適感卻油然而生。是不舒服嗎 ? 還是生氣 ? 話說回來，這麼久都不上菜已經夠氣人了，結果連菜都上錯，我在心裡偷偷抱怨，卻連一聲也不敢吭。

沒有理會同桌的女友和上菜的服務生，我默默走到櫃檯，付了兩人的餐費，然後便走出了餐廳。算了，反正日子還是會繼續過下去。我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感覺身體沉甸甸的，內心卻如懸在一絲線上，無法著地般的沒有真實感。

突然間，小心 ! 碰 !

我在空中飛了兩秒，然後確確實實地著地了。像被刀刺一樣非常真實的痛感貫穿全身。真不該這麼想的呀 ! 隨後我便昏了過去。

呼呼呼，我猛地睜開眼，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

「這樣呀，那我可以問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嗎 ? 」

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刻瞪大雙眼直視正前方，看到女友好端端地坐在餐桌的另一頭質問我。咦 ! 這裡不是剛才那間餐廳嗎 ?

我故作鎮定，假裝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就...我覺得妳可以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我仍然避開與她的眼神交會，內心像背負一塊大石頭般沉重。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這是兩位點的湯品—法式奶油蕈菇濃湯。」服務生又端來了餐點，明明應該會令人食指大動，但再這個節骨眼上看到這樣糊糊稠稠的食物，不愉快的情緒好像更加化不開了一樣。不過，除了我個人的情緒以外，還有一件事更讓我不爽。

「不好意思，你們已經連續上錯兩次餐點了，麻煩注意一下...謝謝。」因為不太想引起紛爭，所以在最後加了句謝謝。

服務生聽了之後笑著對我說：「錯了呀，那就重做一道吧 ! 」

蛤 ? 那是什麼態度，不是應該對自己連續犯下的錯誤感到愧疚嗎 ? 這家餐廳的員工教育也太差勁了。聽到服務生的話我心中燃起了一把怒火，卻還是沒勇氣翻臉，我到底是因為錯誤的餐點而生氣，還是對自己懦弱的個性惱羞成怒呢 ? 說到懦弱，我悄悄地偷瞄了女友一眼，似乎也沒什麼話該說了，我快速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然後快步地走向餐廳門口。

女友見狀，趕緊在後頭呼喊 : 「等一下，除了這個應該還有其他要說的吧 ! 不要逃避啊 ! 」

「 謝謝光臨，再見。」

跑出餐廳的我，腦海裡一直迴盪著那句不要逃避，我閉起眼睛，大力搖晃腦袋，不再讓自己想起剛才的場面，和試圖想像女友眼中那個懦夫的模樣、彆扭的言行、顫抖的聲音等等，太丟臉了。

我停下腳步，站在人行道中央，抬頭看了看天空，一根黑色的電線在天空切出一道傷痕，被懸掛在上頭碰不到地面的感覺肯定很不好受，咦 !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似曾相識的感覺。

突然間，碰 !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