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8|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青少年哪吒(蔡明亮,1992)

1991年,蔡明亮導演在街頭遇到了沒考上大學的重考生李康生,以他的故事為架構,拍出了這部片,此後蔡明亮的多部電影中,都可以看見李康生的身影。
八零年代初,這部電影與徐小明的《少年吔,安啦!》,都表現出新人類與都市人群的飄泊浮沉感,是屬於一代新人類的故事。
這群新人類如今大多也是社會的中間分子,電影中的小康是大學重考生,在台北車站南陽街附近上補習班,卻把父親給的補習費全部贖回,在街頭遊蕩。他的遊盪看起來沒什麼壞心眼,不是什麼小混混,但是卻是一種不知生命該走向何處的存在,在電子遊樂場、電話交友間流連。這樣的現象,其實也是青少年普遍的心理現象,覺得做什麼事情都找不到意義,一種意義的匱乏感,在校被升學讀書與考試所壓迫,在家被父母給約束與管控。青少年正在成長與獨立的階段,但這個年紀的人,卻無法為自己做出任何有效的決定。在大人和社會的眼中,青少年是無法替自己的人生決定的,任何決定都容易被貼上「不成熟」的標籤。
片頭以小康釘死圓規上的蟑螂開始,釘死、無法逃離,被丟向窗外,卻又黏在窗上趕不走。片中所有青少年主角的命運,正如同這隻想逃離無法成功的蟑螂,任人擺布。阿澤公寓那個總是在四樓開門,卻又無人等待的電梯,形成一種無人知曉的詭異慣性,滿腹疑問沒有出口,只有日復一日的重複,無可解決。
阿澤(陳昭榮飾)愛上了哥哥的女友阿桂(王渝文飾),阿澤和阿彬以偷竊電動玩具店的主機板、撬開零錢筒維生,成日飆車、打電動,正表現了新時代新人類徬徨迷失不知生命該走向何方的特點。阿桂在冰宮打工,冰宮也是現在小孩不知道的地方了,在電影裡可以重溫這個懷舊場景,西門町的場景、馬路上未戴安全帽的騎士、笨重的大公車、西門町的電話交友(這到現在還有),反映出老台北的年輕人回憶。
與《河流》一樣,蔡明亮導演善用水的隱喻。阿澤家不斷從廚房水管冒出的水,在阿彬受重傷時,甚至蔓延到臥室。堵塞而不通的水管,如同他那混沌的歲月,不知該如何排遣情緒,不知如何面對人生中各種難解的問題,無論是生存,或是愛情。當他越選擇用粗暴而直接的方式去解決時,越得不到效果,他在水管塞滿抹布,水卻還是溢出。他砸壞了小康父親的後照鏡,只因為被小康父親按喇叭,衝動而血氣方剛,是片中呈現出其中一種青少年的特性,然而這樣的行為也得到了報應,後來小康尾隨阿澤,把他的車弄到近乎報廢。
與《河流》相比,這部片的重點不放在家庭關係的疏離,更聚焦在父子之間的疏離,及青少年的心理、生活。小康父親得知他把錢領出,整日閒晃不回家時,把他趕出家門,但最後父親仍有把家門打開的畫面,為這段父子關係留下了出路。在電影中,我們看見一個想對兒子好,卻不了解兒子心思的父親。也看見了一個想對父親好,卻不了解父親擔憂的兒子。這是社會的一個現實寫照。
青少年心事、都市人群的浮沉與疏離,憂鬱憤懣無處宣發,在偌大的城市中找不到棲身之所。小康、阿澤這兩個主角彼此對照,呈現出一代都市的新樣貌,而這個樣貌至今仍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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