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始終親愛的妳】壹
我還記得十年前在波卡拉湖中小船上隨波逐流的妳。
同行的人已經跳到湖中游泳了,而我們總是很佩服對水無所懼的人,水那樣深,倘若沉下去怎麼辦?可是會游泳的人似乎不擔心,他們輕輕鬆鬆的漂浮在水面享受大自然的洗禮。聽說人出生前待在母親子宮裡,全是水,人本該對水沒有擔憂,可是我們就是怕啊。
我知道妳很早就接受自己怕水的事實,也不想克服這個恐懼,妳說:人生隨波逐流才是對的,刻意去挑戰命運,並不會帶來更多快樂。
比起談論妳所畏懼的,妳更愛申論旅行的意義。如今的我已經不太確定旅行會有甚麼意義?在我這個年紀回望那些年少時因為愛情才有的移動——妳的八千里路雲和月,我猜,人們往往只在有確定結果下才會知道其中的意義。
就像當妳遊走尼泊爾的那年,耳邊聽到的大部分是俄語,多麼魔幻?妳所追隨的男人天涯海角都能和自己相同語言的人待在一塊,語言把妳們隔開,提醒妳和他絕對是兩個世界的人,而妳曾倔將的無視這個事實,直到那天他把你帶到湖上。
饒是妳信仰真愛無敵、相信語言不會構成任何障礙,當妳在水波上,硬是比平時更加謙遜,妳願意低頭承認自己並不打算刻意打破任何隔閡,如果繞不過去,妳寧願掉頭。
謝謝妳願意掉頭,而非刻意挑戰命運。
想想那個盛夏當妳在蒙古遇上水裡的男人時,是天時地利,是換作十年後的我也願意不辭千里要談的愛戀,可是我們總算在生命中的跋涉裡學會安定是自個兒的事情,而非希冀任何遊走四方的人為自己安定下來。
是的,我還記得那天的妳,當他在水裡漂流,妳坐在船上,冷風吹拂在妳尚且青春的臉龐,當小船隨著水紋晃動的更厲害,妳緊抓著船沿並告訴自己:如果離遠了,再也沒辦法兜在一塊,那就是結局,就是旅行的意義。
後來,風改向了,妳生出勇氣和力氣,自己奮力划槳回到岸上,靠岸那一剎那,妳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就知道:無論如何有自己想要走的路,我們不干涉他人,也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我們如此獨樹一幟地、好好活過這十年,無論能不能游泳划船、無論還有沒有想咬牙跟緊的背影、無論有沒有人相伴在側、無論或停留、或上路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