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遠的下一步呢?」
「不知道。」
「不會想找到嗎?」
「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找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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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是在旅途中的海邊認識,一個晚上的時間,那裡的海比較容易讓人認識。
那時她休學了,問她為什麼休學,她說她想去跑船,雖然沒啥大不了,但她是我遇到第一個說要跑船的女生。雖然也沒啥大不了,但她忘記報名學測了,所以就這樣在各地晃了快一年。旅程結束的後來她回到台南。回家時我們見了個面,她說自己又回到了一片混亂,意料之中的混亂。
「為什麼回來?」
「太多東西了,這裡佔了我人生的1/4。」
繞了一大圈回到原點之後,大家還在努力搞清楚什麼變了,什麼沒有,這樣算不算是從頭來過?
「那不會想出去嗎?」
「還好。」
「離開台南會變好嗎?」
「不會嗎?」
我頓了一下,環握著咖啡杯感受一下溫度。這件事對大家來說都很難。
「我去新竹,也不知道有沒有變好。」
「什麼是變好呢?」
「像是....喝醉嗎?」
我跟她說,懷疑自己有沒有成長時,就去檢視在不同時間下的同個場景,這次的自己是否做出了不同的抉擇。
「這樣說我還是跟一年前沒什麼兩樣啊!」
「你一年前有酗酒嗎?」
「......沒有。」
「那你成長拉。」
......
這一次回來她說她酗酒了。連續一個月的晚上都浸泡著,不喝酒的時候她不會有感覺,只有被酒精吞下後才會開始哭,醒了之後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麼。
她也說她找到一段關係了,如同上一個人的類型,雖然以前的問題仍舊存在。吵架的時候熟悉的挫敗感就會浮現,她不知道自己愛上的究竟是他,還是前一個人的影子。
總覺得一切都力不從心,工作感情生活,到處都是他人的影子,明明連好好照顧自己都很困難了。回來臺南後她把過去的自己再重複一遍,找不到方向,好像變壞也沒差。她說小時候總以為長大是一件很順利的事情,但那天她看著我說,她沒有任何想要成為的樣子。
「回來台南之後,就沒有努力這件事了。」或許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要跟自己道歉了吧,她說。
「那現在的下一步呢?」
「哪一種?」
「呃......午餐吃什麼?」
「這個嗎......還不知道。」
「那,更遠的下一步呢?」
「不知道。」
「不會想找到嗎?」
「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找得到嗎?」
總有些時候想回到過去的狀態,明知應該邁步前行了,但往前一看卻又是一片渺茫。
「我覺得生活比旅行還難。」她這樣說,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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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善良嗎?」 她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我不知該怎麼回應。
這問題是從她成年以後出現的,朋友都說她很真,很善良,不做作。
「但我跟自己相處起來就不怎麼舒服阿,我不覺得我的真誠是真的。」她不是很在乎別人發生什麼事,當別人說她真誠的時候,對她而言只不過是把別人想要看到的那面呈現給他們看罷啦。不過這樣能算不善良嗎?好像只能算是正常而已。
「可是我覺得,你是一個善良的人。」我說,在那裡的海容易認識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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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後,你想做什麼事?」
「或是想要成為什麼樣子?」
「先不要講想成為什麼樣子好了。」她猶豫了一下。
「至少先不要跟五年前的自己道歉吧。」她笑著說,說不定明年就會需要跟自己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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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離開了。走出店裡,星期天的陽光映在微風吹擺的樹葉上,眼前的景色一如往常的緩慢而清晰,可總有人仍看不見路。
「你想要去散個步嗎?」
「不要。」
「誒,好吧。」
我只好陪她走回去。
「誒。」
「怎麼?」
「那時候跟現在,落差怎麼這麼大?」
「怎麼說?」
「那時候,不會假裝自己不一樣。」
從海邊離開的後來她去徒步環島了,我則在一個月後回到學校,過著學校該有的生活。學校容易把人卡住,我想大概是因為那裡的海比較容易認識人,無論是別人或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