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本智明是日本的社會學家,也是一名視障者。直至二十幾歲爲止,他一直過着弱視者的生活,但隨着視力每況愈下,到二〇〇六年時已近乎全盲。雖然身爲殘障人士,但倉本除了在多個大學擔任兼任講師外,更以其視角分析社會,而建立了獨特的『殘障學』理論。這本《0.001的視力看世界》便是倉本的獨立著作。
在書裏,倉本指出雖然他作爲一名殘障人士,但仍想像『普通人』一樣過活——他指的不是奢望身心恢復健全,而是希望能夠與社會上的健全人士『共生』——基於平等的立場從事活動、共同生活(相信這也是大部分殘障人士的願望)。爲了更好的解釋他的立場,倉本以小學時代打棒球的經歷作爲一個例子。
在倉本小學時開始出現弱視症狀後,原有的棒球夥伴爲了倉本仍可以一起打棒球,更改了遊戲規則。但是,這不是一個成功的共生案例,因爲倉本並不能在新規則的棒球遊戲裏獲得樂趣、參與感、以及成就感,而只是「在同一個地方做同一件事情」罷了。雖然倉本很感謝朋友們的善意,並表示這已是他們能想出最好的「可以在一起玩」的方式了,但遠遠不是理想的『共生』之道。
爲了與殘障人士更好地共生,倉本提出了他的理論。首先,必須要讓殘障人士在生活上不會面對不便,甚至安全問題。也就是說,要打造一個無障礙環境。以鐵路車站爲例,幾乎每個倉本認識的視障人士(以及他本身)都有跌落月台的經驗,即使後來鋪設了導盲磚,仍不時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早在明治初期就已經出現的日本鐵路,這麼久才想到要設立無障礙環境,實行起來所需費用不菲,而且困難度也大大提高了。倉本認爲發展與建立生活環境,從一開始就應該把無障礙環境納入設計裏,以後就不會面對這樣的問題。
第二,要從說「我不知道」開始。也就是承認自己並不瞭解殘障人士,因此要敞開心扉去聆聽、去瞭解。在這裏倉本指出了一些健全人士的誤區。
其中包括了對殘障嚴重程度劃分的等級導致人們的誤解。在倉本仍保有一定視力的時候,被歸類爲『輕度』殘障者;與全盲的『重度』殘障者相比,多數人會以爲前者在生活上較爲便利。實際上,『輕度』殘障者往往因爲「殘障得不明顯」,得到的幫助比『重度』殘障者來得少,反而在生活中處處不便。
還有是因爲沒有考慮每個殘障人士的獨特需求,而提供『統一』但未必恰當的幫助。倉本舉例電車上常有人給他讓座,但他認爲對視障者來說沒有這個必要——視障者並非沒有能力站立,反之座位應該讓給沒有能力站立、或在電車上站立可能有危險的人——如正在生病的年輕人(想到台灣一直發生的博愛座爭議事件)。
即使是同類型的殘障,每個殘障人士的能力和需求也不一樣。有的視障者可以獨立生活並到處趴趴走,有的卻舉步艱難;有的聾啞人士會使用手語,但大多數都未曾學會等等……要如何讓每一位殘障人士都能『普通』地生活絕對是個大難題,但是也因爲如此我們需要去正視這個問題,並不停下腳步地往共生的目標前進。
讀完這本書我的所得一就是初步地瞭解一位殘障人士的心聲了,畢竟一直以來因爲身不關己而從未想過殘障關懷這個課題,卻因爲好奇心(和遇到這本書的緣分)才借下這本書。但讀着讀着也想到,即使是以自利的立場來說,「目前身心健全」的人也有必要關注——即使是健全的人士,也有可能因爲疾病或意外而傷殘——實際上,這類人佔了殘障人士的大多數,完全先天殘障的人反而較少。
所得二是倉本所說的「從說『我不知道』開始」不止適用於健全人士與殘障人士的關係,也適用於與任何人的相處。我們是否真的瞭解與之相處的那個人真正的想法和需求?抑或是一直將自己以爲對方需要的強加他身?是否可以專心聆聽、用心關愛?而對方是否又可以敞開心扉,不懼拒絕地把真正的想法或需求表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