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面的彼方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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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睡得好嗎?」一如既往地呼喚令梁夢妍猛然驚醒。她左顧右盼,發現身旁圍繞著一排排的桌椅,鱗次櫛比的彷彿朝著中央匯集,讓她險些以為將被吞噬。
「這……」她皺眉看著身旁的嚴夢涼。
「怎麼了?」
「昨天不是還在飯店?」
「對啊!我把妳搬回來了。妳昨天突然碰的一聲就睡著,嚇了我一跳。」她誇張地揮著手,作勢向後仰倒。
「碰的一聲?」她想起昨天感受到的重擊,摸了摸頭,卻找不到撞擊的疼痛。「是我累到睡著了……」
「這裡!」嚴夢涼摸著她的後腦勺。不知為何,這舉動讓她背脊發涼。
「這裡……」
「妳有精神了嗎?」
「嗯。」
「那我們去搭捷運吧!」嚴夢涼拉起梁夢妍的手,使勁把她拉出教室。
「要去哪裡?」
「到了就知道了!」
「好吧……」
她隨著前頭的人走,什麼也沒想的盲目前行。她始終皺著眉,雖然不喜歡被拖著走,卻也沒反抗的念頭。
「想吃什麼?」
梁夢妍沒有答覆。
「真的沒想吃什麼嗎?」嚴夢涼再度詢問。
「嗯......包子好了,三個才夠吃,聽說這是福利社最好吃的東西。」
「好!」
在福利社取了些食物後,兩人再度來到捷運站口,踏入與昨天相同方向的捷運車廂。
「今天不會轉站喔!可以直接到達喔!」嚴夢涼攔住險些下錯站的梁夢妍。
「喔......」
在捷運駛過幾站後,嚴夢涼再度開口:「是這裡才對喔!」
離開捷運站後,兩人乘上正好有人下車的公車。嚴夢涼硬是拉著那名乘客轉了個圈後才乖乖坐下,讓梁夢妍看了不知如何是好。
「有猴子欸!」隨著公車緩緩駛上山路,嚴夢涼興奮的在座位跳個不停,對沿途的風景呼嘯。
「聽說牠們很煩人。」梁夢妍憶起在新聞曾見過的報導。
「我想把牠們訓練成雜技演員!」
「但牠們在三秒內就會變回原樣了,要怎麼訓練?」
「這是秘密啦!」她說,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的猴子。其中一隻鑽進垃圾桶中翻找食物,將垃圾用的一團亂。
當公車抵達終點後,梁夢妍被強拉下車,隨著嚴夢涼走上一段上坡路。
「到了!」嚴夢涼展開雙臂,在寫著動物園的牌樓下跑來跑去。
「動物園......?」
梁夢妍曾聽過市區旁的小山上有座動物園,但從未來過。
「我想騎大象,走吧!走吧!」嚴夢涼朝著手,示意她向前。
「妳的行為果然很獨特。」梁夢妍來到她的身旁,露出難得的微笑。
「獨特?獨特是很棒的喔!」一說完,她就逕自跑進園區中,丟下因那句無心之言而愣在原地的梁夢妍。
「說的也是……」
她坐在商店的遮棚下,喝了口從飲料冰箱拿出的舒跑,看著在枝頭上與自己揮手的嚴夢涼,心頭浮現一股憂愁。她已開始思考是否留下。
這世界是如此美好且無所拘束,她將不再受到他人視線盯著看,不再為隱藏秘密而煩惱,也不再需要聽那些無趣的八卦。而且在另一個世界,除了酗酒的父親外,並沒有其他人需要自己。
梁夢妍打開店旁的冰庫,選了支百香果口味的枝仔冰,輕輕舔了幾口。看著遠方的柵欄,她想起剛才見到的動物們,被關在牢籠中卻悠遊自得,毫無愁慮地吃著人類提供的飼料。
是幸福還是不幸?她思索著,但還是不太肯定答案究竟為何。
「要下雨了?」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她想起應該提醒嚴夢涼別淋濕了,隨意拋下手中的冰棒走到商店外。
一聲巨響從遮棚傳來,讓她驚的一跳。她抬起頭,被枝枒微蔽的天空依然蔚藍,剛剛的黑暗已經消失,只剩一塊黑布平舖在地面上。
「對不起喔!」嚴夢涼突然從遮棚上探出頭,露出雪白的牙。「想用大塊的布玩降落傘,結果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了。」
「沒怎樣吧?」
「放心放心,一切都會回復原狀的!」她輕輕拍去身上的灰塵,落在梁夢妍面前。
「是嗎……」梁夢妍這才想起她是自己的倒映,和鏡中的事物一樣,無論如何都會保持原樣。「真羨慕妳……」
「嗯?」
「沒事。」
「可惡!」嚴夢凉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直瞪著前方。
「怎......?」
梁夢妍忽然意識到她怒視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後的某樣東西。
嚴夢涼倏地向前踏步,躍向她的後方。就在梁夢妍打算回頭時,一陣重擊讓她的眼前頓時一片黑。她感覺到自己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聽著更多巨響在身邊迴盪。
「三、二、一。」又是那個倒數了。
我已放棄尋找,鏡中消失的自己。 但...... 這裡……是哪裡? 是夢?還是童話提到的鏡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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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夢妍總能分辨出夢境與現實的差別。因為只有夢境是血淋淋的,不如現實那般冷冰。         不過,知道什麼是夢又如何?多年來她嘗試了許多次,仍舊無法抗拒它持續下去。她只能冷眼看著媽媽被撞得血肉模糊,被推開、被救下的自己卻毫髮無傷。         又一次,又一次。         
真與假的玻璃緩緩升起,淅瀝淅瀝的聲音在耳邊響著。浮空的玻璃閃爍晶亮潔白的光芒,有如場午時的雨,又或在朝陽下、雪地上出現的鑽石星塵。 梁夢妍看著光點打在嚴夢涼臉上,她的一雙褐眼彷彿正反射星空的鏡面,隨著玻璃發出一閃一閃的光。
「平時幾乎都是被嚇醒的,有時是酒瓶,有時是爸爸的大吼,沒有一次是煮好的早餐等著我......」她說,緩緩的將物品收回原處,面無表情的嘆了口氣。     
「那我應該怎麼做……」 答案明明很簡單,她想。將頭上的手緩緩升起,接著猛然落下。 「只要讓她失去自由就行了,一切就能回復原狀,但……」
        「早安!睡得好嗎?」          這是第三次聽嚴夢涼道早安。梁夢妍沒有動作,只是感受著她聲音中的不安與顫抖。她沒想到她也會躊躇不決......     
        她依舊記得那則童話,儘管只曾聽過一次卻從未忘記。那是個教導孩子如何放棄的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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