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雲－前秦之始：苻洪】

前秦苻堅，淝水之戰，以前小學生都會教，現在我不曉得。 草頭苻氏，而非竹頭符。 這個姓氏，是因為苻堅的阿公苻洪，聽說了一個預言：「草付應王。」 預言總有多種解讀，那阿公認為就是草＋付必定會成為天子的意思，所以改了這個姓。 不是，都東晉了，姓氏還可以隨便改啊？ 說好的忠孝仁愛禮義廉恥咧？ 萬變不離其宗，能把姓氏換掉的，唯胡人而已。 苻洪，是略陽郡治臨渭人士。附帶一提，略陽下轄過去的兵家必爭之地，街亭。 屬於五胡之一的「氐人」，是附近原住民的一個族長。 他們家裡的池子，長出了一棵水楊樹，越長越高，越長越高，長到十幾公尺高……傑克魔豆逆？ 水楊樹有個別名，叫做「蒲」，《晉書》上也是這麼寫的。 （另外兩種蒲都是草，不可能長到十公尺高的） 所以當時的人，就稱他們為「蒲家」。 而阿公出生的時候，隴右大雨，人們都傳唱著說，雨再不停，洪水都要來了。 於是就被取名為蒲洪了。 呃這本身有有抹黑的嫌疑，除了洪水的用法，其實漢人說「秀穎德行之謂洪」。 是一個非常beautuful的名字。 不過蒲洪出生前後，晉朝真的是四處發大水，連年不絕。 蒲家本是當地小帥，蒲洪也就像董卓那樣，年少時就是個勇猛的地方角頭。 而隴西地區由於八王之亂時，來了一個心懷不軌的張軌，倒也保持著不捲入朝廷紛爭的態勢。 但隨著八王終結，時序進入永嘉。 張軌中風，秦涼開始陷入混亂，蒲家共推蒲洪為主，設法招兵買馬，據地自立…… 可在各方勢力中，蒲家能頂得了什麼事？ 史書春秋，答案我們自己找。 蒲家位處略陽，是隴山要關。 十有八九，就是繼續給西涼張家打工看門而已。 由於張家只派兵支援秦州關中戰爭，戰火始終沒有延燒到隴山西側，永嘉這幾年下來也是平平安安。 這個局面只能維持到劉曜稱帝之前。 解決了朝廷問題，與石勒二分（北方）天下，劉曜開始對秦州與并州用兵。 先破陳安司馬保，大軍不日便要入隴。 蒲洪準備要負起守門之責，叔伯們卻勸他：投降啊，拚個屁。 先投降先富貴，這是中國統一戰爭中重要的準則。 蒲家的投降，換得了封侯。 反正接下來包括仇池楊難敵跟西涼張茂都投降了，倒也沒人來杯葛蒲家。 大家開開心心的一起當前趙王侯，唱著歌吃著火鍋，突然石虎就來了。 原來老闆劉曜已經被幹掉了，咱們能降一次，難道不能降第二次？ 蒲家再次舉手投降，就跟現代換公司一樣，你要是沒有什麼特別功績，那跳槽就是加薪的最佳方式。 石虎很開心的封了蒲洪為冠軍將軍，把整個西涼都交給他負責，就打道回府了。 所以說西涼張駿幹嘛又要鬧獨立？不獨立整碗都要被蒲洪端走了。 蒲洪可不傻，新主子只封官不發糧不給兵的，難道他還真的去討伐西涼啊。 當然是在那邊裝「沒事兒沒事兒」。 你沒事，人家有事。 張駿派兵繞過隴山北側，直取匈奴河南地。 石勒倒也不興兵攻打，只是遣使宣撫……張駿先是扭了兩下，就說好吧。 眼看就要風平浪靜，石勒掛了。 繼承人不是石虎，石虎生氣，反了。 東晉看到後趙內亂，立刻派人去加封張駿，準備裡應外合一下。 不過張家向來沒有為人作嫁的嗜好，就是敷衍兩下罷了。 你們懂理應外合，蒲洪也懂沆瀣一氣，派人去建議石虎，應該把關中大族跟隴西羌民移往京師。 張駿的叔叔，對於世家大族很嚴苛的，他們在隴西早就待不下去。 石虎接受了這個建議，要蒲洪全權處理。 有詔命有武力，蒲洪展開了徵召。 蒲洪本人這時候，在後趙朝廷裡頭任官，跟著石虎的大軍東征西討。 雖然領有職責，但都是交付給自己的兒子們去處理。 當時石虎的養孫冉閔就說，蒲洪這個人狡詐，兒子又都很有才幹，必定在偷神弄鬼，最好想辦法換掉他。 石虎不信啊，他覺得蒲洪還滿不錯的，不但加封為郡公，蒲洪手下憑戰功領侯爵者，更高達兩千多人。 根本就是來函照准了。 等到石虎過世，冉閔同樣再次提醒新皇帝石遵。 石遵覺得看起來確實不尋常啊，就先下令拔了蒲洪的徵召流亡民眾大都督官職。 蒲洪馬上也知道不對勁了。 石遵跟當年的石虎一樣，本是個大將軍，不是繼承人。 蒲洪等人本是石遵部將，聽說石虎過世，就建議石遵軍事政變奪權。 要是按漢朝人邏輯，石遵都應該把蒲洪的畫像供起來拜了。 如今卻一揮手就來個漢高祖大絕。 不要說蒲洪大怒，怕都怕死了。 千萬不要以為冉閔就是慧眼獨具。 他一直告蒲洪，也不過就是要去掉這個眼中釘。 看到石遵中計自斷右臂，冉閔就起義了。 殺掉石遵，另立新帝。 後趙這麼亂，東晉也不敢閒著，請出了權臣殷浩進行北伐。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在亂局中鑽空子上來的蒲洪，左手一揮，派遣使者去與東晉接觸，商談投降事宜。 右手一舉，又響應了討伐冉閔的後趙勢力。 自然，內部決戰先開。 面對這場內亂，冉閔採取了宛如「十常侍之亂」的雷霆手段。 當年是「沒有鬍子的，都殺」。 冉閔則是下令：「高鼻子大鬍子的，都殺！」 「誅胡」展開，還以為蒲洪真的在京師賣命啊，老早就逃回根據地了。 而他的兒子蒲健，也為他準備了十多萬的「叛軍」。 蒲洪的根據地在哪？倒不是回到隴西略陽。 在洛陽東北方，濮陽跟邯鄲之間的「枋頭」。 政治之中沒有正義，也沒有邪惡。 冉閔有冉閔的政治意圖，蒲洪也有蒲洪的政治算計。 倒也不是誰冤了誰。 還有已逝的石虎。 他從來不是一個貌似忠良的人。 石虎表面上維持著對蒲洪的信任，其實不斷在找藉口收掉蒲洪的兒子們。 蒲健能活著迎接父親，都算是運氣好了。 這時，東晉的封賞也到來。 以蒲洪的地緣與戰力，希望他能負責冀州部分的戰役。 蒲洪的手下則建議他，不如稱帝吧？ 好，但是現在群雄割據，合縱連橫，不能太高調。 於是，蒲洪根據讖文「草付應王」，把姓氏改為「苻」。 除此之外，剛出生的苻堅背上，也寫著一個「草付臣又土王咸陽」，太神了。 這個要臣又系的才看得懂。 苻洪順著東晉的封官「征北大將軍」，自稱大將軍。 另號大單于、三秦王。 冉閔誅胡，苻洪自然要拉攏胡人派，不難理解。 但為什麼出現了「三秦王」這個稱號？ 三秦所指，便是關中。 原來苻洪在前不久，擒得了一個老同事麻秋，拜為軍師。 麻秋建議他：「現在後趙殘餘勢力跟東晉就在這邊你死我活，不如我們先繞回去取下長安，借助秦州穩固基業，再等三方勢弱時，來撿尾刀就好。」 好有道理。 苻洪因而自號三秦王，志得意滿之際，麻秋卻敬了他一杯毒酒，毒死了苻洪。 「秋因宴鴆洪，將並其眾，世子健收而斬之。」 以有限的情報來說，這一定是假的。 麻秋聰明至斯，就算要殺苻洪以並其眾，也要等攻下長安，或是自己在苻洪軍中有足夠影響力。 而一切的得利者，就是苻健啦。 你認真一想就知道了，枋頭這十萬多人，本來就是苻健的人馬。 這不叫弒父篡位，而是劉邦闖軍營奪虎符來著。 是爸爸回家拿你辛辛苦苦存的積蓄要去賭博。 說白了，也許苻健不知道這件事。 但苻健的手下們，絕對有五百萬個理由，一次性除掉苻洪跟麻秋。 苻洪死前跟苻健說：「所以未入關者，言中州可指時而定。今見困豎子，中原非汝兄弟所能辦。關中形勝，吾亡後便可鼓行而西。」 我之前沒有先取關中，是以為這邊隨時可以搞定，現在卻被豎子所困，你們兄弟也鬥不贏他的。關中形勢較優，我死後你們就先去取下那邊吧。 豎子是誰？八成的可能是冉閔。 兩成是跟冉閔對峙的石祗。 連一毛錢的可能都不會是指麻秋。 特別是最後一句：苻洪到死都認為麻秋的戰略正確。 苻洪也不會同意，是麻秋要害死自己。 但有些事，放在心裡明白就好。 苻洪特別要提醒兒子的只是：「接下來一定會有人拿麻秋的事，跟我之前的行為，來反對你入關中，不要相信他們。」 而苻健的動作，也將為北方分裂的局面，帶來新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