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大帝完結篇：秦之末路】

西元383年，分據中國南北的前秦與東晉，展開了一場全面性的決戰。
很遺憾的，本應坐鎮後方指揮的前秦皇帝苻堅，在一次誤判下，去到了前線淝水。

更在不知後援斷絕的情況下，與東晉交鋒。
大敗。

前秦前線收到的消息，都是苻堅戰死。
各路兵馬紛紛回撤。

所幸大將慕容垂接應了苻堅，並將其送回洛陽。

此後，慕容垂認為恩義已盡，遂在司馬懿的故鄉，起兵反秦……

身為慕容鮮卑之後，慕容垂的叛亂，也不是插旗子喊一喊這麼簡單。
勾結前秦哪個臣子，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鮮卑再起。

前秦境內、關外更有千千萬萬的鮮卑人。
零零碎碎的開始動作，與烏丸族一起，匯聚了二十萬大軍，慕容垂開始攻打鄴城。

前秦大將石越迎戰，不敵敗死。

慕容垂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將從何來。
同時，他的姪兒，前燕最後一位皇帝之子：慕容泓，也在洛陽跟長安之間舉兵。

比起河北慕容垂，這一支鮮卑叛軍更接近前秦心臟地帶。
苻堅連忙召來兒子苻睿，配上羌族姚萇迎戰。

這邊還沒打完，曾經被苻堅收為孌童的慕容皇子：平陽太守慕容沖也起兵響應。

苻睿勇猛果敢，先打退長安旁的敵軍，更欲追擊時，姚萇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我聽說鮮卑人想要逃回關外，不如就放他們走吧？」

苻睿一皺眉頭，公蝦小？讓他們會合再回頭打我大秦？辦不到！
拋下副將，苻睿全力追趕敵軍，卻遭到埋伏被殺。

戰情很快傳回長安，苻堅震怒，下令嚴懲保護主帥不利的姚萇隊。

姚萇收到消息，哪肯束手就擒。
當年他大哥姚襄率領部族入關中，為苻堅所敗。
姚羌就此努力為苻堅打生打死，如今卻換來這等下場？

不由分說，姚萇決定反秦。

苻堅雖然一統北方，但在民族政策上並無獨特之處。
但壓制掠奪漢人跟鮮卑人，那是有的。

是以慕容鮮卑起義，影響範圍又廣又快速。

姚萇既叛，立刻帶兵轉往西涼人在關中的聚集地。
注意了，西涼人並非全都是羌人，他們更多是後來苻堅征討前涼，移入的（戰利品）豪族。

凡是被遷移過，心中必有不滿。
財產至少打對折啊。

這些西涼豪族也知道前秦呈敗，境內大亂，但誰也不敢當出頭鳥。
姚萇的到來……就像沛縣老幼看見劉邦出現。

就交給你了，我們出錢，你出力，上吧！

這邊姚萇招兵買馬，慕容泓跟慕容沖也匯流成功。
慕容泓更派使者給苻堅通牒：「我叔叔（慕容垂）已經征服關東，勸你趕快把我父親跟關中燕人送回來，此後燕秦還可以當友邦。」

苻堅當然是把他老爸叫來罵一頓：「還不趕快寫信叫你兒子們不要再鬧了。」

這位前燕亡國之君馬上寫信，但也交代了使者另一套話語。
「我死定了，不要管我。但秦的氣數也已盡，跟你叔叔一起好好開創新的國家……收到我的死訊，你就登基吧。」

《晉書》的人設中，鮮卑慕容是很有儒家氣息的一支皇族喔。

慕容泓得到父親的訊息，只能忍痛揮兵。
燕軍之中，每晚都會傳出鬼哭之聲，長達三個月之久。

不過嘛，長安東面的防守還是很嚴實的，秦有函谷漢有潼關，怎麼說地形都利於防守。
苻堅守住了一波攻勢，決定先從最小股的羌賊開始殲滅。

然而，原本已經把姚萇軍逼入絕路，無水無糧的情況下，突然下起了大雨。
老天，站在姚萇這邊。

慕容泓的援軍也趕到，解除了姚萇的危機，並對長安展開了東西同時夾攻。

情況變化得非常迅速。
就在這時，慕容泓被臣子殺害，大家決定推舉慕容沖為主。

這個只有美貌的青年，要比勇猛嚴苛的慕容泓好操控得多。
至少當時大家是這麼想的。

突如其來的叛亂，反而讓姚萇能夠完全接掌慕容派來的部隊。
而在長安如此危急之下，前秦其他軍閥跟諸侯也不能不當一回事了。

洛陽，益州的部隊紛紛來援，也讓苻堅有了決戰的勇氣。
哪裡想到，慕容沖率領的燕軍連戰連勝，很快來到了阿房城。

前秦內部崩壞，前線回防，東晉難道還繼續坐在長江邊吃爆米花嗎？
以謝玄為首，東晉的部隊展開了攻勢，接連佔領了兗州，青州，甚至逼進冀州。

被慕容垂逼得山窮水盡的苻丕，決定投降東晉。

東晉，慕容，姚萇，三方逐漸逼近。
而苻堅始終突不破包圍。

大燕前皇帝更在城中安排了叛亂計畫。
幸好被秦將識破。

長安城內，展開了對鮮卑人的屠殺。
同時，糧食也見了底。

秦兵更努力的進行戰鬥，為的卻是殺敵把肉帶回家給家人吃。

沒有援軍，沒有將帥。
苻堅親自披甲上陣，指揮城牆上的士兵，抵禦攀上來的慕容沖。

隨著大燕前皇帝因叛亂失敗被誅，如今，慕容沖也已經是新皇帝了。
兩個天子不躲在後方，而是在城牆上、箭雨中，渾身是血的拼鬥……也算是天子界難得一見的傳奇了。

西元385年，六月。
慕容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終於攻破了長安城，放任鮮卑士兵們燒殺擄掠，但卻遍尋不著苻堅。

苻堅，自然是往西逃竄了。

原本姚萇軍封鎖西面，但就算姚萇不為自己打算，他下面的西涼豪族們也有算盤。
爭奪苻堅的人頭？利益少，損耗多，不如假意駐兵協助慕容沖，實則擴張勢力，吞併三輔雍秦。

然而，苻堅是拋下文武百官出逃。
數百名前秦官員商議之下，以權翼為首，一起投靠了姚萇。

慕容沖是要滅秦的，怎麼看也是姚萇這邊有一線生機，是吧？

但姚萇問起苻堅去向，幾百個人都裝癡扮傻，姚羌還會給你們活命的機會嗎？
權翼這老朝廷，老江湖，只說不知，但聞長安有童謠：「堅入五將山長得。」

姚萇也不傻，隨即派兵封鎖了五將山。

五將山就在岐山五丈原的北方。
秦軍搜得苻堅時，他身邊僅剩十幾名侍衛。

嗯？怎麼是秦軍？
因為姚萇所統領的地域，也是秦地，遂稱「萬年秦王」。

萬年是西晉後期在此地引爆多民族混合革命的氐人。
萬年秦王的稱號，也宣示了姚萇「無種族歧視」的基本國策。

據說姚萇把苻堅幽禁起來，要他交出傳國玉璽。
苻堅怒罵：「圖緯符命、五胡次序，根本沒有你『羌』的名稱，你憑什麼？玉璽我早就送給晉了，輪不到你！」

姚萇不甘心，又要其他舊臣來勸苻堅禪讓，終不可得，才勒死了苻堅。
這我有看過，是草原民族的「不流血之死」。

整個就還是很敬重苻堅，希望從他手中得到正統的繼承權？
這不完全是漢人角度的幹話。

因為苻堅被姚萇所抓的消息，很快就傳入了慕容沖的耳中。
鮮卑慕容，二話不說發兵攻打了萬年秦王……《十六國春秋》稱「後秦」。

如果姚萇能得到苻堅的繼承權，對於收攏前秦剩餘勢力來抵抗慕容鮮卑，終究是有幫助的。

但也終究是一場空。

北方短暫的一統王朝，隨著苻堅之死，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後秦與西燕（慕容沖）開打，後燕（慕容垂）跟東晉也即將進入戰爭高潮的時候……

東晉謝玄突然被召回了。
當時，東晉另一大軍閥桓沖過世，朝廷大臣多推舉謝玄接掌全國兵權。

但謝安否決了這個提議，只將桓沖勢力改封桓氏他子，更將謝玄召回，解除了他前線指揮官的任務。
據說，謝安是怕去得太盡，桓氏會窮鼠反噬。

可還鎮淮南的謝玄，很快就喪失了權力，一再上書請辭。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謝安失算了，被會稽王道子鬥倒了，連帶的謝玄也只能黯然下台。
喔，這不是姓王名道子的會稽人，而是司馬家的會稽親王，司馬道子。

會稽是東晉政權中，支持朝廷最重要的世族力量。
謝安一度從太原王家手中接過會稽的能量，但很顯然，功高震「主」的謝氏父子（謝玄算養子），要被清算了。

隨著東晉退出北方爭霸舞台，新的時代，揭開了序幕。
「正統」，也要從中國的歷史上退出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