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25

「不然你說，下午在沃夫先生那邊做了什麼，怎麼你的轉變會這麼大呢？」 「也沒做什麼，就是做麵包而已啊！」 「你再說清楚一點：當你的老婆十多年，以你的個性，沒那麼簡單就能找到聊得來的伴*，你想講的時候，沒有人能夠停住你；你不想講的時候，怎麼也勉強不來，更不用說是這陣子提到佛洛依德先生了。這你總否認不了吧。」艾瑪像是找到榮格的虧心事，持續問下去。 其實艾瑪平常也不會有太多的意見，多數時侯默默支持榮格，但不曉得怎麼一回事，今天針對榮格的口氣就比較強硬一點點。會是因為看到孩子吃了榮格帶回來的麵包非常開心而感到忌妒嗎？還是看到榮格久違地和孩子有說有笑而感到事有蹊蹺？「你說清楚一點，萬一下次你整個人又失魂落魄時，我可以用相同的方式把你給拉回來。」 「呃，好吧。」榮格鉅細靡遺地將澳福教他們的步驟、流程，乃至其中的說明及注意事項，交代得清清楚楚，當然也少不了他的加油添醋及自己的評論。倒是這一切，完全不提吳爾芙的任何評論和反應，畢竟榮格只是出現靈視，並沒有吃了熊心豹子膽。 「喔…聽來和你小時候雕刻木頭的經驗很不同哩～」艾瑪坐在椅上，原本往榮格傾斜的身體，慢慢回正，雙眼盯著身前尚未收拾的杯盤，右手拿著叉子輕輕戳著阿格奢吃了一半的馬鈴薯塊。「很不同～」 「嗯，怎麼說呢？」榮格雖然第一眼見到艾瑪就曉得這是他的真命天女，毫不保留對她熾熱的情感追求著，而艾瑪娘家的財力雄厚，婚後也讓他晉身為集團董事、對他的事業多所支持，但不知怎的，榮格始終未曾認真看待過艾瑪的意見，這回聽到艾瑪的評論，一半出於心虛，一半出於好奇，認真起來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常常一個人在閣樓上敲敲打打、雕刻木材石頭為小人偶，還將它們擺放起來，和它們講話聊天…」 「嗯嗯…」 「可是你過去在聊這些事情時，眼神沒有閃閃發光，比較像是整個人被吸引到某個時空裡去，困在那裡…」 「繼續…」榮格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水，眼睛卻是幾乎不眨地看著艾瑪，彷彿發現什麼驚奇的事物。 「剛剛你聊到下午在沃夫處揉麵團的神情，眼睛卻是閃著光芒，尤其是提到摔麵團時，你的肩膀一會兒高一會兒低，雙手揮舞比畫著，幾乎就是將摔麵團的現場搬到家裡來…」 「呀…我自己都沒注意到哩…」榮格眨眨眼，望著伸出的雙掌，好像還有麵團殘留著。 「會不會是摔麵團後，你身體和心理的狀況改變了，而這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所以當我提到佛洛依德先生時，你的反應也和先前不一樣？」 「嗯嗯…」 「不是有種說法，叫做『跑者嗨』（Runner's high）嗎？是說跑步者的心理狀態會隨著跑步而逐漸改變，到最後整個人會非常愉悅；你去沃夫先生那兒做麵包，有沒有可能也是一種身體上的運動，也因此出現了麵包嗨，只是你自己沒這個聯想；然後你烤出來的麵包，孩子們吃得很開心，見到他們這麼開心的你，心裡被接納認同的渴望也獲得滿足，連帶你就跟著放鬆，不再那麼緊繃了…」 「…」 「…本來避談佛洛依德先生的你，因為這些因素，你也就比較能自在的談論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沃夫先生，你確定這個奇怪形狀的麵團可以進烤箱了嗎？」吳爾芙見到發酵箱的麵團，信心受到動搖，不禁懷疑這個結果，「跟之前放進發酵箱的形狀很不一樣哩！」 「我看看。」 「你不是說過，想整成什麼形狀都可以嗎？」吳爾芙沮喪地說著，退開一步給澳福瞧，榮格也湊過頭來，想看看自己的麵團到底變得如何。 「噗哧！」榮格忍不住笑出聲來，澳福倒是見怪不怪。 「卡爾，你怎麼笑人呢！你自己的麵團也沒有比較好看！」 「至少我沒有堅持一定要做出金字塔呀！」 進發酵箱前吳爾芙一絲不苟、細心捏出有稜有角、金字塔形的麵團，如今在發酵箱裡竟然變成斗笠狀，那些邊邊角角幾乎要看不出形狀，也難怪吳爾芙會如此沮喪。 「沃夫先生，你明明說想怎麼捏就怎麼捏呀！」吳爾芙的臉垮了一半，對比於她的麵團進發酵箱之前的嚴謹線條，形成強烈對比。 「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你也太要求自己了吧。我聽說有些文化強人所難的要求年輕人把鬆軟不成形的被子，折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狀，達不到標準要接受處罰；不同的人或文化，總會有不同的要求或期待，也不見得每一件事情都能夠達到標準。其實我想說的是，麵團有自己的生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呀～」 「有，沃夫先生有說過，我記得，」榮格落井下石，喜滋滋地贊聲，「你呀，就是太認真了！」 「那這樣怎麼辦呢？」 「還是可以進烤箱，放心；」澳福出言安慰，「麵包嘛，烤熟就行了。」 「早知道就不要捏那麼仔細了。」吳爾芙輕輕嘆了一口氣，顯然澳福的安慰發揮效果，讓她的神情稍微放鬆。 澳福再仔細看了看發酵箱，其實並沒有吳爾芙說得那麼誇張，除了一顆斗笠狀的麵團之外，其餘的麵團大致都和進發酵箱之前沒有太大的差別：三四條德式香腸般粗壯是榮格當初放進發酵箱的小蛇，七八顆緊挨一起形似六角胖蜂巢是吳爾芙和榮格沒留意下的你儂我儂，唯獨澳福的五六顆麵團和原本的形狀差異不大、都是桑拿房汗蒸箱裡圓著肚子的中年男子、誰也不和誰擠在一起。另外還有五六根、一看就是澳福刻意為之的正常棍子麵團，只差還沒進烤箱而已。 榮格見到你儂我儂麵團，原本喜滋滋的嘴角慢慢失守：千萬不能給艾瑪曉得，不然我恐怕會人財兩失… 「來吧，幫我把烤箱門打開，我要將麵團放進去了。」澳福套起灰色棉質手套，端著一個烤盤，吆喝著榮格。 「唰～唰～唰～」澳福手腳麻利將四個烤盤塞進烤箱裡，榮格見狀迅即推回烤箱門，「完成！」 「接下來呢？」吳爾芙恢復精神，好奇起來了。不管過去怎麼養尊處優，就算是因為失去摯愛的父親憂鬱到尋求榮格的心理治療，面對著需要動手動腳、手忙腳亂的揉麵團行程，此刻吳爾芙的身體似乎又恢復了活力。 「等。」澳福簡潔的回答，手上並沒有停著，調整著烤箱上的圓盤，設定溫度，按下開關。 「那這次要等多久呢？剛剛發酵已經等兩個多小時，要等很久嗎？」 「1」澳福豎起一根手指。 「一天？一小時？一下午？」榮格連珠炮詢問著，想趕快知道答案。 「沃夫先生，怎麼你有時很快就回應我和卡爾，有時又很慢呢？」 「我，我也不知耶，就有種奇妙的感覺，面對你們才會出現；或許是把你們當朋友了吧。」轉頭向著榮格，卻沒有直視，「형，謝謝你。」 「謝謝我？你還是先告訴我要烤多久吧！」 「等一下，」澳福露出笑臉，「烤箱停了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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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小琥，沒那麼簡單。作詞：姚若龍。 *慶祝連載到第25集，長達1年的時間，謝謝大家。前三位貼出『我愛麵包，我愛榮格』於本粉專的讀者，將贈送手工麵包一條；大家一起來玩！ ^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