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酵？等等！」吳爾芙閉著眼，眉頭深鎖，似乎用力的想要從腦海裡撈取什麼記憶，榮格和澳福在一旁見狀大氣也不敢吭，全都專注在吳爾芙的表情上。
「…」
「嗯？」過了好一陣子，吳爾芙睜開眼發現兩位男士盯著她看，「安怎？」旋即也盯著兩位，澳福立刻紅了臉，榮格倒是嘖嘖作聲。
「要是愛因斯坦也在這裡，他大概會用他新發表的廣義相對論來形容這一刻…」榮格清了喉嚨，朝著澳福笑，「…任何在物理世界中出現的時空量，都應當以該時空的尺度或者由其導出的物理量加以量測…他一定會說沃夫被你盯著看時，恨不得時間趕快過去；我被你盯著看時，巴不得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同樣的一眼，你的眼光之於我和沃夫，是用不同的量測單位來計算。是吧，沃夫？！」
「這…」澳福搔搔頭，不知該怎麼回答，表情看不出來是因為聽不懂榮格說的廣義相對論而停頓，或者是被榮格撩起吳爾芙的話題而當機。
「沃夫先生，接下來還有哪些步驟呢？好不好你就先說出來，讓我和卡爾多一點了解，」吳爾芙見澳福接不了話，趕緊搭話銜接。
「呃…是！」澳福鬆口氣，臉上不知所措的烏雲緩緩散開，「第一步是揉麵團，第二步是基礎發酵，就是我們現在等待的…」澳福轉身向工作枱中的其中一個盆子，掀起亞麻布，伸手按壓了麵團，「好了，第二步算是完成了，可以進行第三步整型了。」
「你怎麼曉得這個發酵完成了呢？有什麼線索嗎？」榮格靠近盆子，好奇地出聲。
吳爾芙也湊過頭來，「對呀，是有刻度，還是什麼變化嗎？」
「你們還記得剛剛揉好時麵團的觸感嗎？」澳福從盆子裡取出麵團，放在工作枱上，麵團上有個凹洞，不像是梅超風九陰白骨爪橫練出來的清晰霸道孔洞，而是和緩凹陷、像周伯通和黃藥師玩耍的彈珠坑，仔細看著還慢慢回彈，活脫脫是慢動作復原中的T-1000。
「就是這個坑嗎？」榮格一時興起，也伸手往麵團戳，「唔，好特別的感覺…安東妮，你也來戳戳看。」
「剛揉完的麵團，觸感比較硬…」吳爾芙戳了之後，眼睛朝左上移動，「對，比較硬，感覺戳下去不會這麼深的洞，而且，哈，手指會比較吃力。」
「當然和一開始完全鬆散的麵粉比起來，有很大的不同…」榮格也加入，「…好像是還沒準備好的狀態，很奇妙的感覺…如果說剛揉好的麵團像是牝馬的肚皮，柔軟帶著一絲絲的堅韌阻力，現在更像是大孔雀蝶的毛蟲，吹彈可破的表皮，卻又像是充滿生命力… 」榮格輕輕地拍了拍麵團，傳出低沈地咚咚咚迴響，「我可捨不得戳下去呀…」
「卡爾，你用牝馬來形容那個階段的麵團，真有趣！」
「형，你說的牝馬，是不是奈的魅兒（nightmare，惡夢）的字尾 ，同一個字呢？」澳福突然想到什麼。
榮格點點頭。
「好巧！在我們清帝國的那本《改變的書》，也提到牝馬，而且這是個很有意義的符號呢！」澳福灑了些麵粉在工作枱上，似乎要向榮格及吳爾芙示範下一個動作。榮格和吳爾芙見狀，也將自己先前揉捏的麵團從盆子取出，置於枱面上。只不過，澳福自顧自地在麵粉上畫了6段短線，三三。
「坤，元亨，利牝馬之貞。」
「沃夫，你在碎碎唸什麼？是你的母親的語言嗎？這個符號又是什麼意思呢？你們東方人都這麼神秘嗎？」榮格望著工作枱上的符號，一時感到好奇，不但雙手在空中比劃、似乎在模擬這6段短線的形式，還不斷向澳福提出問題。
「我說，你提到牝馬，我就想到師弟衛理賢*近日寫信給我，就是那位介紹我從漢堡上岸然後到巴黎麵包店工作。他曉得我14年安頓在瑞士後，便時不時寫信給我。他正在和我師父勞乃宣一起工作，要將我中華帝國一本很基礎、很重要的一本書《改變的書》*（I Ging, das Buch der Wandlungen） 翻譯成德文。勞師父提醒他，我人就在歐洲，或許可以從我這裡得到一些靈感，於是我們就開始通信了。」
「牝馬，相較於牡馬，為了孕育仔馬，活動力沒那麼強，是種比較安靜卻又強韌的生命力…」
「聽起是一本有趣的書；這本書在講什麼呢？」吳爾芙撇了眼雙手比劃、皺眉苦思且自言自語的榮格，問了澳福。
澳福撈了一把麵粉灑在工作枱上，「還記得我剛剛說得太極，」在白色麵粉上畫了起來，「有麵粉的部分和沒有麵粉的部分，合併起來就是一個圓…」
「…怎麼我就沒想到圓形就是跨越時空、放諸四海都適用的原型呢？」榮格嘴裡唸著。
「這本書就在說有和沒有所演生出來的變化，陽和陰的組合會產生不同的結果，」澳福又抓了一把麵粉，補在先前三三的空隙，頓時成了一個更大的三，「現在這個符號就變化為『乾』，是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錢？」
「…這本書的名稱在華文的意思，可以說是改變，也有簡單的意涵，也因此衛禮賢和勞師父，我們三個人都認為保留它的聲音 I Ging，然後再加上說明 das Buch der Wandlungen，才好讓讀者了解它的意思。」
「即簡單又改變…唔，這和若P則Q完全不同呢！」吳爾芙的眼睛閃閃發亮，「前者似乎有好多的可能性，就好像盒子裡有一隻貓，在沒有打開蓋子之前，誰也不曉得貓會在哪個位置；後者比較像是線性的單一結論，就只知道盒子裡裝了隻貓，打開就會看到牠。這感覺非常特別。」話才說完，眼神黯淡了一下，「可惜家父人已死了，不能復生。嘆。」
榮格看著吳爾芙的反應，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當初她心情低落，前來接受會談治療的主要原因。「那麼，這本書哪裡買得到？」榮格轉移話題，期望轉換吳爾芙的心情。
「형，我敢說現在就是買不到！這本書就只有華語版，衛禮賢也才開始著手翻譯還不到兩年啦！問我哪裡買的都居心叵測，哈！」澳福也趁機轉移話題，開榮格玩笑。
「哈，這倒是，我急著想要了解這本書的奧秘；它似乎和人的精神狀況有關係，」榮格眼睛放光，「那，我要怎麼和衛禮賢取得聯絡呢？」榮格搓搓手，看著澳福。
「我也想多了解這本書！」吳爾芙回過神來，「等等，沃夫，我們這樣子聊天，會不會影響麵團呢？」
「好，我一個個說明：接下來的步驟是整型，意思是你想吃到什麼形狀的麵包，就將麵團變成什麼形狀，我們可以立刻著手進行。至於認識衛禮賢，當然沒問題，我寫信和他介紹你們兩位就行…」
「現在，拿起刮板，先切一塊麵團下來吧。」澳福指示榮格和吳爾芙，自己手腳俐落的落下刮板。
「嚇！沃夫先生，這麵團是不是壞掉了，怎麼裡面有這麼多孔洞！」吳爾芙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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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禮賢，先前皆植為尉禮賢，今次經由書本確認，在此修正。
*麵包術，假如榮格18, Buch der Veränderungen《改變的書》，修正為衛禮賢原文 I Ging, das Buch der Wandlung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