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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本三郎《那散文,這隨筆》:書賣不掉

《那散文,這隨筆》(あのエッセ、この随筆)川本三郎出版社:実業之日本社出版日期: 2001年10月25日定價:日幣1500本書貌似已絕版
《那散文,這隨筆》(あのエッセ、この随筆) 川本三郎 出版社:実業之日本社 出版日期: 2001年10月25日 定價:日幣1500 本書貌似已絕版
川本三郎是我早期無意間買到的這本《那散文,這隨筆》(あのエッセ、この随筆)的作者,初讀此書覺得此君文筆親切可人。對事情有幽默且精確描述。就像他在本書裡面後記所說,他覺得散文的精神就像是對「夏爐冬扇」一樣沒啥用處的東西校真。而這本散文集當中使用了許多引言,他覺得或許是自己覺得「引用了好文章跟寫了篇好文章是一樣的」吧!談一個人的散步、賞花、逛畫廊,談居酒屋與友情。適合旅途中或是心寧需要平靜時一讀。
但其實川本三郎本身的經歷早期卻是波瀾萬丈,備受爭議。在六零年代,他因為私下採訪安保事件嫌犯並湮滅證據,走在「記者道德」與「公民道德」的法律邊緣。最後還是因為受不了精神壓力,遂向警方坦承事件發生經過而身繫囹圄。因為這樁「朝霞自衛官殺害事件」,他成了日本最受爭議的文壇評論家。正因為如此大膽的交涉過程,更清楚地描繪出當時年輕人的不安與衝動。儘管傷痛,作者藉由這些文字的呈現,宛如電影一般讓我們清楚看到了日本六○年代末期,一個個「我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的青春姿態。(摘自《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介紹)後來此書改編成電影,喜歡村上春樹的讀者必不能錯過這個描述全共鬥年代之書。
台灣的新經典出版社不畏小眾的出版了許多川本的散文,翻譯是村上春樹的御用翻譯賴明珠、大學學姊黃碧君以及資深的譯者張秋明,幾位都是嫻熟日本文化風情的翻譯。目前新經典出版了遊記式的散文《遇見老東京:94個昭和風情街巷散步》(いまむかし東京町歩き)、《川本三郎的日本小鎮紀行:日本國民電影『男人真命苦』 之旅》(「男はつらいよ」を旅する),以及前述的《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當時,我們以為可以改變世界》,悼念愛妻的散文三部曲《現在,依然想念妳》(いまも、君を想う)、《然後,明天繼續下去》(そして、人生はつづく)、《少了你的餐桌》(君のいない食卓)都是篇篇讓讀者愛讀之文。
【單篇節譯】
〈書賣不掉〉川本三郎
  讀了《舊書與珍本:戈德斯通夫婦書店漫遊記》(Used and Rare:Travels in the Book World)(簡體版為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勞倫斯·戈德斯通夫婦的新作(*1)《舊書店之旅》,發現當中有一則我這身為評論家宛如身入其境無法置身事外的一則小插曲。
  一九九七年五月,戈德斯通夫婦到波士頓的古書市集去。剛好那時候正好是《舊書與珍本》出版之際。對作者來說新書出版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因為想要看自己的書在新書書店裡擺放的樣子,兩人就先到古書市集前新書書店先去瞧瞧。
  首先,他們先去了雙日書店。在店頭並排的書籍中並沒有放上他們的書。他們試著在新上市的非文學類書架上尋找,也沒看到。幾乎尋遍了所有書架,都沒找著。
  沒辦法,他們只好到下一家利佐里書店去試試,結果也相同。不管怎麼找,就是看不到兩人的新作。
  然後,就走到水石書店裡,這是家三層樓高的大型書店,這裡應該會有了吧!明明就是剛剛出版的新書,但還是遍尋不著。
  當然他們也清楚自己並不是史蒂芬金這樣的暢銷作家,不會期待書店碼出腰高的書堆來,但起碼應該在新書平台上要有幾本才是。
  在那裡也沒見到書影。他們問了在那裡的女性書店店員。她說「在三樓最最裡邊的角落,文藝評論」那裡會有。然後她又加了一句,
  「不知道該放哪裡的書,大家都往那裡放。」而且,還綻出笑臉繼續說,「我們都叫那個地方是書店的垃圾收集處。」
  美國跟日本一樣「文藝評論」最後都會去了「垃圾收集處」吧!身為一個以文藝評論為生的人,真的對戈德斯通夫婦的失落感感同身受。不過,我一開始就抱定了「自己的書一定賣不了」的心態,比起這對夫妻失落程度應該會少一點。
  我的頭銜上寫著「評論家」,似乎不太妙。如果是「法文學者」或是「大學教授」的話還比較好些,「評論家」聽起來不痛不癢,也沒什麼賺頭。
  中國文學者(這也是個好頭銜)高島俊男先生,常常被編輯問「您的頭銜是什麼?」,搞得他很頭大。他在《這個嘛......先不管它之卷》(文藝春秋)這本書中,曾經提到這件事。他這麼寫道:
  「根據編輯所言,什麼頭銜都沒有的傢伙,似乎就會被冠上『評論家』的樣子。」
  原來如此,「評論家」的格調比較低。因此,原來就賣不好的書就更賣不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戈德斯通夫婦問女店員自己的書在那裡的這段,也相當有趣。
  「請問作者是誰呢?」
  「這個,大概是叫戈德斯通吧?」
  說出「大概是~吧」語氣的作者心情,我相當了解。實際上,要去問書店店員自己的書擺在哪,我大概會連說出口都不好意思。
  兩年前,聽過一場桐野夏生、篠田節子、宮部美幸這三位暢銷作家的對談。場子上,桐野夏生說,「在書店買自己的書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其他兩個人也附和「對呀,很不好意思」。聽到暢銷作家也這麼覺得,我也笑了。
  因為之前,我家附近那間只會放暢銷書的某書店裡,不知道哪裡搞錯了,竟然有一本我的書。自己很在意,所以每次散步的時候都會去看看,但過了三四天都還在架上沒賣掉。
  沒辦法,想掏腰包自己買回去,但實在不好意思也提不起勇氣去買(明明店員不可能認識我呀)。
  結果,過了一個月左右,拙作應該是被當作退書,從店裡消失了。
  佐野真一的話題書《誰殺了「書」?》(プレジデント社)中指出,出版界現在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不僅僅是「評論家」的書,「作家」的書或是「大學教授」的書都一視同仁通通賣不掉(這點真是讓人鬆了一口氣)。出版界已經連續四年負成長。據說去年書店的退書率高達39.5%,也就是每十本書當中有四本賣不掉會被退回。
  這本書是從出版社、通路、書店等出版界整體的視野寫就的辛苦之作,但卻對寫作之人,也就是著者(作家或評論家)的實際狀態、現狀沒有任何描寫。
  也許是因為太「悲慘」了,所以寫不下去吧!據說五十六歲的純文學作家宮內勝典,去年(2000年)靠著散文集《海龜通信》(岩波書店)所得到的版稅,年收入僅僅三百七十萬日幣。
  想寫本好小說,必須把其他的工作回絕掉專心創作。結果,收入卻銳減。如果書大賣、稿費不錯那還過得去,但現實卻不是這樣的。宮內勝典對於稿費這件事情發過火。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二十年來,(稿費)竟然只漲了五百日圓。這種事情,在其他的社會裡根本不會發生。文學家們要怎麼過日子?這跟放任他們餓死自生自滅沒兩樣。」
  即使如此,宮內勝典還是對純文學抱著希望。仔細想想,純文學本來就是賣不掉的東西。杜斯妥也夫斯基太太的回憶錄裡曾經提到,《群魔》賣了三千本的時候,大文豪開開心心雀躍不已地說「哇!賣了三千本了!」
  三千本就很多了。這種時代或許還比較健全點!
  「不論是發行文學雜誌的書肆或是文學家,無人不談其經營之困難。」
  這是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永井荷風在《新年》這篇文章中寫到的一小節。從明治時代開始,「文學賣不了」這件事情就很清楚了。現在嚷嚷著「賣不了」也於事無補。賣了三千本的話,就該開開心心說「賣得不錯」吧!
*1.本文出版時為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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