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契約12

「賽緹爾公主的生日快到了，待會兒我們都必須去上禮儀課。」瑪麗娜對著小艾拉說著。

小艾拉抬起頭來看著瑪麗娜「我……我也要嗎？」瑪麗娜點點頭，一陣沉默後……「小艾拉，我的父親……」一聽到這裡，小艾拉心虛手一鬆，梳子便重重的落到地上，瑪麗娜依舊面無表情「妳還好嗎？」

「我……」小艾拉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心想若是瑪麗娜知道自己喜歡她的父親阿斯莫德，那她會怎麼看待自己，然而自己與亞瑟男爵訂了契約，又該如何向瑪麗娜坦白？

「小艾拉，其實……」瑪麗娜難得收起親切的笑容，站起身，一臉嚴肅「妳知道我的父親，並不是人類吧？」

小艾拉被瑪麗娜突如其來的問話，驚著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妳不用緊張。」瑪麗娜撿起梳子，放上梳妝台「我只希望妳…別出賣了我父親的秘密，我一直以來，受著亞瑟叔叔與父親的庇佑，好幾次與惡靈擦肩而過，妳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我不信妳不曾有一點懷疑。」

小艾拉糾結了一下，想想，還是得要向瑪麗娜坦白「小姐，我……我絕對不會出賣阿斯莫德先生的，妳看……」小艾拉輕輕的拉開手肘上的手帕，才露出一些印記，瑪麗娜見狀，立刻上前用手蓋住，阻止小艾拉掀開帕子「不要給任何人看，即使是我也不行。」

小艾拉不解的看著瑪麗娜，為了表示忠誠，小艾拉還正想秀出瑪門的印記……

瑪麗娜愁著眉，低下頭急促的呼吸著來掩飾自己的不安「我……殺了一隻八爪的惡靈，我的父親，在陽台上看得清清楚楚，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聽到這裡，小艾拉才恍然大悟，阿斯莫德大概是感應到瑪麗娜有危險，才打開陽台的門想衝出去，卻不料正好目睹瑪麗娜殺了昨晚的女惡靈。

「我與父親不同，與你們…也不同，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但是我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我擔心……」瑪麗娜深吸一口氣「我會傷害我的父親。」瑪麗娜說完，眼淚不自覺的落下「要是我不在，請妳……幫我好好照顧他們。」

「小姐要去哪裡？」小艾拉抓著瑪麗娜的肩膀，看著瑪麗娜沉默不語，不禁難過的上前擁抱她「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讓小姐擔心的，我一定會好好的隨侍在阿斯莫德先生，和亞瑟先生身邊。」

阿斯莫德與瑪門來到古堡大門外，瑪門用腳踢了踢惡靈還在焚燒的肉糰「嘔……死得真慘。」

看著阿斯莫德一副憂愁的樣子，瑪門訕笑著說「你不是不知道，瑪麗娜可是聖靈，追殺惡靈像是呼吸般自然的本能，你擺出那種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

「那是米迦勒的聖火吧？」阿斯莫德幽幽的開口「燒不完所到之處的罪惡是不會熄滅的。」

「你……」瑪門瞬間嚇得退了好幾步「你怎麼不早說？」

「米迦勒什麼時候來放火了？」瑪門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深怕剛剛踢了幾下被聖火給燒到。

「米迦勒沒來過，火是瑪麗娜放的。」阿斯莫德說完，轉身就走「別西卜若是來找女兒，告訴他要尋仇就算在米迦勒頭上吧！」

「哧……」瑪門不屑的嗤笑「好，等他去跟路西法告完狀之後再說，沒本事的傢伙，還是得仗著別人的勢，不然怎麼尋得了仇？」

瑪門想了想不對勁，急忙的跟上阿斯莫德「欸……等等，你說米迦勒的聖火是瑪麗娜放的？」看著阿斯莫德不說話，便攔下他「你在陽台究竟是看到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阿斯莫德不耐煩的推開瑪門繼續前行「瑪麗娜……」阿斯莫德深深嘆了口氣「肯定是米迦勒的聖靈。」

瑪門定格愣了一下，當回過神來時，阿斯莫德早已走遠，只剩他在那兒碎念著「……難怪你這麼反常。」

阿斯莫德大步快走回自己房間，進門前看了看一旁的僕人，勾勾手指呼喚了下「你，過來。」

「先生早安！請問需要什麼呢？」

「你待在這兒看著，待會兒瑪麗娜若要找我，告訴她我身體不適，不方便見人。」

「先生還好嗎？需要請醫生嗎？」

「不用。」說完，阿斯莫德便轉身進了房間，鎖上房門，疲倦的緩步走著，重重摔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仰著頭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回想著別西卜女兒尖銳刺耳的尖叫聲，讓他趕忙的開啟陽台門，聖火的光芒照亮了凌晨灰暗的夜空，當他與瑪麗娜對視時，瑪麗娜高傲清冷的眼神像是把利箭穿透了他的心思，阿斯莫德不安的顫抖著嘴唇輕聲的碎念著「米……米迦勒？」

「叩！叩！叩！」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阿斯莫德嚇了一跳，讓他不耐煩的回應「誰？」

「先生，瑪麗娜小姐找。」

「不是說了，我身體不適，要休息嗎？」阿斯莫德更加不耐煩的怒喊著，外頭一陣沉默之後，瑪麗娜輕聲的開口「爸爸……」見阿斯莫德沒有回應，瑪麗娜著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又貼上門「您還好嗎？」

阿斯莫德依舊沒有回應，一旁的守門人看著瑪麗娜搖搖頭，瑪麗娜嘆了口氣，叫了小艾拉過來，在她耳邊講了幾句，小艾拉點點頭，站到一旁「小姐慢走。」

瑪麗娜苦笑著離開了，守門人看著小艾拉「妳不走嗎？」

「小姐要我留在這裡，要我帶話給先生。」小艾拉說完，也站到了門邊候著。

守門人看了看，聳聳肩「……好吧！」

過了不久，阿斯莫德聽見了“喀咯”的馬蹄聲，他緩緩走到陽台，看著瑪麗娜坐著馬車離開了古堡，馬車輾過燒成灰燼的惡靈，揚起陣陣塵埃，似乎沒有人看得見，任由它灰濛濛的消散在空氣中，瑪門一躍而下，出現在阿斯莫德陽台「嗨！混帳。」

阿斯莫德看了看瑪門「瑪麗娜要去哪裡？」

瑪門慢悠悠的拉了張椅子翹腳坐下「上禮儀課囉！」

「瑪麗娜自己去嗎？小艾拉怎麼不在車上？」

瑪門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斯莫德看向房門「在你門口。」

阿斯莫德看了看，一揮手打開了房門，外頭的守門人和小艾拉對看了一眼，瞧著房內說「先生，需要什麼嗎？」

「你，去忙吧！小艾拉進來。」阿斯莫德說完，守門人低下頭說了聲「是。」便離開了，小艾拉張望了一會兒，走進房間，輕輕關上門。

阿斯莫德看著小艾拉「妳怎麼沒跟瑪麗娜一起出門？」小艾拉看了看瑪門，又看了看阿斯莫德「小姐……要我帶話給阿斯莫德先生。」

阿斯莫德走到書桌前坐下「妳說吧！我在聽。」

「小姐說……對不起，當我看見那個惡靈時，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總是覺得自己與你們背離，但……親愛的爸爸，我真的非常愛你，我不想浪費剩下的時光，讓我們重修舊好，好嗎？」小艾拉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眼神默默的飄向阿斯莫德，抿了抿嘴唇，又繼續說「我……我真的很喜歡您，非常非常喜歡您，非……常……」阿斯莫德聽了小艾拉後頭多講的這句話，皺起眉頭與瑪門對看了一眼，兩人「噗哧！」的搖搖頭，咯咯的笑出聲來，阿斯莫德站起身，走到了小艾拉身旁摸摸她的頭說「好，我知道了。」便開門離開，小艾拉心虛的低著頭，漲紅著臉「小……小姐說的。」瑪門也笑著走來，摸摸小艾拉的頭靠近她耳邊「他真的知道了。」

小艾拉看著兩人走遠，又是臉紅心跳又是懊惱的跺腳「好丟臉……我在做什麼？多話！」

阿斯莫德若有所思的低著頭……散步在木槿花微凋的花園裡，園丁們剷著土“喀啦喀啦”的聲音安靜清晰，卻又惹得他不平靜，忽然遠處嗡嗡作響，阿斯莫德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瑪門也正巧繞過花叢，來到身旁「消息真靈通。」

「自己女兒死了，還沒得收屍，他老人家肯定是生氣了。」阿斯莫德看著遠方天空黑壓壓的蒼蠅群，瑪門不悅的瞪著大眼「是想在我的地盤大開殺戒嗎？」

整座古堡的僕人望著窗外的天空，看傻了眼，小艾拉後知後覺的看了看身旁已經嚇得目瞪口呆的僕人「你們怎麼啦？」這才看向大家愣直的目光去「怎……怎麼回事啊？」小艾拉急忙站起身往外衝去，一群人著急逃難似的爭先恐後要往古堡裡頭躲，與小艾拉推擠中起了衝突「往裡頭去啊！妳要找死嗎？」小艾拉抓著對方慌張的問「先生呢？安德魯先生呢？」

看著小艾拉焦急的詢問著主人，對方才羞愧的冷靜了下來，指了指外頭「在……在花園……」急促的呼吸著，又吞了吞口水「北邊……」

小艾拉不說第二句話，急匆匆的往花園去，才遠遠的看見了阿斯莫德，就著急的飛奔撲到他懷裡，阿斯莫德慌張的扶著小艾拉「妳怎麼在這裡？」小艾拉氣喘吁吁的拉著阿斯莫德「阿…阿…阿斯莫德先生……快，快走。」

瑪門冷眼的看著小艾拉指了指自己「喂！小艾拉，妳的主人在這裡耶！」

還不等他們說上第二句話，阿斯莫德張開羽翼，摟住小艾拉在懷裡，掩護著她蹲了下來，羽翼之外的轟隆聲震耳欲聾，小艾拉驚恐的顫抖著呼吸混亂，阿斯莫德輕輕的為小艾拉捂著耳朵「不要害怕，放慢呼吸，我在這裡。」

不一會兒，蒼蠅群突然間靜止不動，迎來的是尖銳的咆哮聲「嘎！！！！！！」阿斯莫德趁機抱起小艾拉飛向天去，小艾拉驚恐的看著地面上的動靜，瑪門滿手黑血的掐著別西卜，笑得滲人「你……找人嗎？」

「瑪門……」別西卜脹紅的雙眼因為窒息而瞪得像是快掉出來般，說話的聲音緩慢地提高了分貝「我…的…女…兒…呢？！？！？！？！」

瑪門用力的把別西卜甩得老遠「搞清楚她是怎麼死的！」又用飛快的速度一腳踹在別西卜身上，別西卜「嘔！」的吐得滿嘴血腥，濺得瑪門一臉，瑪門輕輕抹掉，甩了甩手「你有點膽識，我……佩服你，可惜還不配當我的對手，說實話，你女兒真是死有餘辜，因為她長得太醜了。」瑪門放下了腳，抽出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手，丟到了地上「我只能告訴你，她的死與我們無關，你若是不甘心……可以去天國找米迦勒尋仇。」

「米迦勒？」別西卜惡狠狠的盯著瑪門「米迦勒來到這裡，不殺你們倆，就只殺我女兒？」別西卜「呸！」的吐了口口水，瑪門忽悠的說「也許就是因為你女兒長得醜、不好看，他不待見，就想殺了她也說不定。」說完，瑪門便悠悠哉哉的走了，留下怒不可遏的別西卜。

小艾拉好不容易定了神，雙手摟著阿斯莫德的肩膀，在阿斯莫德背上探出頭看了看古堡裡的人們，各個都張望著自己指指點點，再仔細一看，人群中自己的母親早就看傻了眼，小艾拉尷尬的縮到阿斯莫德懷中躲了起來，阿斯莫德搖晃了一下，警告著「不要亂動，妳會掉下去的。」

「阿…阿斯莫德先生，大家都在看著你……」小艾拉指了指其中一個窗戶「我媽媽也在那兒……」

聽了小艾拉說完，阿斯莫德轉身飛到小艾拉說的窗口「要跟她打個招呼嗎？」

小艾拉睜著大眼看著母親，艾拉則目瞪口呆的把目光在阿斯莫德和小艾拉之間飄移，小艾拉尷尬的把臉埋在阿斯莫德胸口，阿斯莫德捉弄的咯咯笑著說「這可能是妳這輩子唯一機會可以用這個角度與母親打招呼喔！」

不一會兒，後頭一陣騷動，阿斯莫德瞬間收起笑容，轉頭望向別西卜的方向，瑪門也停下腳步，惶恐的看向後方，瑪麗娜駕著快馬，馬匹還倉促不安的踩踏著，別西卜早已吞沒在火焰裡「瑪門叔叔……你們還好嗎？」瑪麗娜擔心的看著瑪門「我看見那群黑壓壓的蟲往這裡來，我就趕回來了。」

阿斯莫德居高臨下的望著瑪麗娜，眼中滿是複雜的神情「她竟然殺了別西卜……」瑪麗娜也抬起頭看向阿斯莫德，一瞬間空氣像是凝結了般，兩人一臉憂愁的遙遙相望著，別西卜的蒼蠅大軍也燃起聖火而墜地，像是下起了火雨一般，瑪門則退到了古堡裡，呼了呼氣，開始畫出六芒星的符號，一瞬間所有僕人都失去了意識，漸漸地被咒語清洗了記憶。

阿斯莫德揮翼而下，降落在古堡的天台上，輕輕的放下小艾拉，自己卻踉蹌的退了一步，小艾拉急忙的攙扶著阿斯莫德「您……還好嗎？」

瑪門緩緩地走來，看著阿斯莫德「別西卜死了，地獄門的那些傢伙，恐怕是沒想那麼輕易放過我們了。」阿斯莫德低著頭「這樣的瑪麗娜，我還真有點陌生……」

瑪門嘆了口氣搖搖頭，餘光掃到小艾拉時，抬頭看了看「啊…還漏掉一個。」阿斯莫德皺了皺眉頭「她不用吧？她是你的使徒。」瑪門表情刻薄的點點頭，尖酸碎念著「哦…我的使徒是吧？」小艾拉茫然的看著兩人「蛤？」

瑪門舉起手來，用力地在小艾拉額頭猛烈彈指，小艾拉「呃！」一聲瞬間昏厥了過去「不忠不義的傢伙。」

阿斯莫德翻了個白眼，上前接著小艾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

「嘖！」瑪門不屑的打量了一下阿斯莫德「你把她帶走，我要去找瑪麗娜。」離開時，還一邊走著一邊碎念「……不忠不義的傢伙。」

瑪門才走到迴廊，看著瑪麗娜騎著馬緩慢的走進靜悄悄的古堡，馬蹄聲清晰地迴盪在古堡的步道上，瑪麗娜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一陣暈眩而跌下馬，瑪門瞬間移動到她身邊，急忙的接住瑪麗娜「瑪麗娜……妳怎麼了？」

「瑪門叔叔……我好像，提不起力氣。」瑪麗娜有氣無力的說著。

瑪門看了看瑪麗娜的手，一點一滴的被侵蝕般消退著，瑪門語重心長的說「妳的身體承受不了妳這樣的力量，別再隨意釋放聖火了。」

瑪麗娜無力的點點頭，瑪門心疼的抱起她，丟下馬匹，經過長廊，慢慢的走到瑪麗娜的房間，看著瑪麗娜蒼白的臉孔，像是退了色般失去光彩，瑪門越發擔心著「這樣的妳，要怎麼撐到去天國的那天啊？」

「……對不起。」瑪麗娜苦笑著道歉，逼得瑪門一陣酸楚，更是心疼的摟進懷中「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傻孩子。」

瑪麗娜也終於堅持不了堅強溫順的偽裝，潺潺的流下了炙熱的淚水，滴落在瑪門手上灼燒著，瑪門即使疼痛卻也不捨放開「我不是故意殺害那個長得怪異的阿姨，我不是故意殺害那些惡靈……爸爸失望的樣子，我真的…好痛苦…」瑪麗娜淚水翻滾著繼續說「爸爸，會不要我嗎？」

「……不要亂想。」瑪門摸了摸瑪麗娜的臉頰「他不會不要妳的，不要亂想了，好嗎？」

「爸爸，會跟我和好嗎？他會來看我嗎？」瑪麗娜不斷詢問著瑪門，瑪門只是笑著點點頭，輕拍著瑪麗娜，一直到她哭累了，沉沉睡去後，才拖著身體悄悄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