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是真正的祝福(一)

最近看了一部漫畫改編的日劇妻子變成小學生。本來在看到預告片段時，我一度誤以為這是部在討論死後附身/愛上少女的奇怪蘿莉控大叔的故事，把它放在不會想看的片單中。沒想到另一半看了之後大力推薦，讓我與這部差點擦身而過的好劇，有了再一次相遇的機會。實際看過後，我發現這部日劇用平淡的口吻，試圖探討幾個非常深刻的議題: 家庭關係的衝突與和解、「生死」對人的意義、以及「愛」的不同面向。觀劇的過程中，除了隨著劇情的進展享受笑中帶淚的情緒，也創造了不少讓自己反思、或是與身邊親愛的家人朋友共同討論的機會。

為了不劇透，我簡單地描述這部日劇的主要內容: 一個喪偶的中年上班族(堤真一 飾)，經過十年仍然無法走出失去妻子的悲傷，與獨生女兒一起過著看似正常、實則如同行屍走肉的生活。某天一個小學生女孩(蒔田彩珠 飾)按了門鈴，聲稱她是男主角亡妻(石田百合子 飾/以下簡稱女主角)的靈魂轉世，男主角本來不相信，但漸漸發現女孩的言行舉止像極了亡妻，對家人的生活習慣也能如數家珍、毫不猶豫地說出來，於是和女孩一起展開了一段奇妙的旅程。故事梗概乍看之下似有陳腔濫調、甚至怪力亂神之嫌，但編劇高明地將許多觸動人心的細節，安排進劇情中。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被不甘過早離世的亡魂「附身」的小女孩，跟獨自撫養她的母親之間有很複雜的愛恨牽扯。這點可以呼應到女主角自身與母親的關係，同樣是一言難盡。由於從小看到離婚的母親，在不同的情感關係中為了討好對方，選擇了把孩子的需求放在一邊，自私卻理直氣壯地活著，因此女主角長大後，反而成為了一個非常體貼懂事的人，把丈夫及孩子照顧地無微不至，對總是惹事闖禍的廢柴弟弟無限寬容，甚至連母親的爛攤子也一概幫忙收尾。這種「過分討好」的性格，讓身邊的人不自覺地更加依賴她，也間接造就了她意外過世後，家人始終無法接受事實，真正獨立生活下去的情境。

我覺得這種家人間的互動，就像在暗室中點了一盞燈，窗外的飛蛾被明亮的光線吸引，飛入了室內，但當燈滅了，飛蛾無法找到其它的光源，也因此失去了行進的方向。這讓我想起以前年輕的時候，在看愛情電影或小說時，曾以為如果哪天比另一半先離開這個世間，他會從此痛不欲生，消沉地想立刻隨我而去；或是平日生活中把對方寵成連襪子都不知收在哪、一刻也無法離開自己，才叫刻骨銘心的愛。但漸漸地我明白: 這只是害怕自己在對方心中不再重要，不斷尋求安全感的舉動。終究我們會發現，真正長久穩固的安全感，只有自己給得起，從他人身上討來的，遲早要還回去。再說以真心深愛家人的角度來看，知道他們即使離開了自己，也能繼續好好過著各自的人生，不正是最大的安慰嗎?

「放手」永遠是愛裡最困難、卻無可逃避的課題。因為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再怎麼強烈的愛，也無法取代對方必須要自己面對克服的所有問題。面對深愛的人，我們能做的是陪伴，是讓他們清楚如果遇上了什麼想不通、過不去的難關，始終會有一個人願意支持他們，在心裡有個可以暫時歇腳喘息的空間。簡而言之，我們希望自己珍愛的人，能成為螢火蟲，即使失去了外在的光線，還能為自己照亮前方的路。就像劇中的女主角，因為放不下家人，成為了在人間徘徊不去，無法投胎轉世的孤魂，意外附上了小女孩的肉身，在短暫與家人「重聚」的時光中，終於看清了「放手是最好的祝福」，無論是對年老失智，把過往恩怨忘得一乾二淨的母親，或是太懼怕失敗、被拒絕而裹足不前的弟弟及女兒，亦或是沉溺在夫妻恩愛而無法再敞開心扉的丈夫，她在這些生前的人際關係中，得到了與對方、與自己和解的第二次機會。也因此獲得真正的自由與安心。

(本篇看劇心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