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彩虹橋的列車,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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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糖糖
糖糖老帥哥,2008.8~2019.8.16 00:58:39 (2004~2019.8.16 00:58:39)
老帥哥是2008年八月來的,那時候,他四歲,年輕力壯,是枚迷死人的帥哥,深邃綠眼睛,粉紅色的鼻頭,永遠乾淨的臉龐,不喜歡人家摸他太久,我取名糖八月,因為怕記性不好,忘記他幾時成為我們的家人。
那時候因為我迫於一些無奈又無力的緣故,必須得要跟女兒分開幾個月,擔心她太過孤單,因此領養了老帥哥,他也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要來陪伴當時才小四的女兒,在我家這11年來,王芃是他的最愛,也是真愛,一起睡自然不在話下,總是待在王芃的房間,如果王芃參加學校旅行,即便已經告知要旅行三天,每天每晚,老帥哥還是坐在玄關的書櫃上一臉落寞地等著他的真愛,直到再次請王芃跟他視訊告知,他才失落地自己回到姊姊的房間睡床。
據前主人說,老帥哥是在廟裡出生的,總覺得他很睿智。都說貓咪懂得看時鐘,肥糖還懂得看日曆,國小國中階段,如果是姊姊需要上學的日子,過了時間還不起床,會在旁邊狂叫,狂叫我還不醒,會跑去櫃子上用力往下跳到我胸口,一直覺得早年我的肋骨沒斷真是奇蹟,但遇到各種假日,任憑我們睡到天荒地老,肥糖也不會來吵我們。
在這個六口之家,最黏我的一直是襪套,糖糖跟我一直都是安心的存在,但是我不會隨便摸他,因為多摸兩下一樣會咬我,但是有彼此的存在,我想我們都是安心的,一直到他病了之後這兩年,他開始常常跑到我身邊,摸太多次還是會想要咬我。不過可能也是因為他的真愛有男朋友了,每當小男友出現在我家,肥糖就會迅速離開姊姊的房間,跑到我旁邊的沙發椅背上待著,甚至還把肥美的臀部對著姊姊的房間。
對,我想他是吃醋了。
帥哥總是靜靜地存在,三個弟妹打來打去,他也只是看著,眼裡總有股了然的神色,偶爾,三弟妹太吵,他也會出手教訓,動作之迅捷與優美,我們總覺得肥糖就是個老大。
歲月就在自然中流逝了,肥糖從帥哥變成老帥哥,烏黑的毛色開始夾雜了一絲的灰白,但帥勁絲毫未變。
2017年發現了惡性腫瘤,我們跟邱醫師討論,做完X光片,確認沒有轉移,心臟血管也都OK,儘管13歲,決定讓他開刀,信任邱醫師的判斷,也相信我們與老帥哥的緣份。那年,也是八月,去年復發也是八月,離開,也是八月,成為我們一份子,也是八月。
誠如好友跟我說的,術後這兩年的時光是我們撿到的幸福。
真的,我很珍惜這兩年,這兩年,老帥哥跟我也有了不同的,更親暱的互動,感謝邱醫師給了我們跟糖糖兩年的時光。
這個星期,他更無力了,兩隻前腳已經幾近不能行走了,整天只能躺著,走路是一種掙扎與摔跤的交互過程,814週三,我跟芃一起帶他提早回診,醫師一看他的樣子就說可能有心臟的問題,邱醫師跟老帥哥道歉,跟他說要剃掉一點毛,超音波裡,我們看到心囊有點積水,心臟表面有可疑的團塊,是VAS轉移了嗎?無人知曉。
邱醫師委婉的說預後並不好,我知道,VAS、腎臟病跟再生不良性貧血已經足以緩慢致命,加上心臟開始衰竭,我知道的,我們的幸福時光已經不長,彩虹橋的列車已經靠站了。
這個暑假正好是女兒社工系最重要的暑期實習,她又在非常忙碌的同志諮詢熱線實習,每天實習時間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我知道女兒也很焦慮,她熱愛這個實習,但也相對少了跟老帥哥相處的時間,我知道女兒的心裡是非常心痛的。
這星期,我調整外出工作的時間,盡可能陪在老帥哥旁邊,他已經起身不易,旁邊必須隨時有人,老帥哥一直只願意喝湧泉的水,但因為無力站立,也改喝水碗了,昨天上午,我跟學生視訊完,看見他躺在水碗裡,半邊臉浸在有止滑功能的水碗裡,大驚地趕快把他抱起來擦乾,再也不能讓他獨自在家了。
昨天下午我跟協會的夥伴說,我必須要帶老帥哥去辦公室,因為即便有監視器,我也無法安心去工作,下午還緊急去添購了大型的外出提籠跟拉車,傍晚餵完藥便一起出門了,協會的心理師夥伴們無不稱讚他的帥與美,即便已經垂垂老矣,即便,已經病重了。
週六就是我的新書分享會,昨晚跟總編討論,有沒有可能我可以拎著提籠去,如此我才能安心跟大家分享《寒淵》,其實,現場是不能攜帶「寵物」的,但是場地方得知緣由,願意為老帥哥破例,只沒想到,夜裡一點鐘,我正要帶他回房間睡覺,驚覺不到五分鐘前他還在喘氣的,竟然靜默地,躺著。
再多的心理準備,仍然難以承受一瞬間的衝擊,女兒仔細地檢查,流著眼淚,老帥哥,走了。
這一個個月,老帥哥夜裡都在我房間睡,這一週連白天,也在我書桌前躺著,隨時可以注意到他的需求,想起身可以第一時間去扶他,但是在眼前消失的氣息,實在太痛。
原本預約了今天早上九點半的動物溝通師,我們想要聽聽老帥哥的想法,也想告訴老帥哥,在他自己決定離開之前,我們都會盡力照顧他,但是也希望他要進食,希望他可以安心在尿布上尿尿。老帥哥是一隻非常愛乾淨的貓,即便是大範圍切除的大手術當晚,他都堅持跌跌撞撞地要爬進砂盆裡才肯排尿,這兩天他無力起身,憋不住了被迫尿在尿布,或是地上,我知道對老帥哥而言是多大的傷害,他一生都是帥哥,即便走,也是瀟灑的帥哥,誠如總編得知老帥哥離開的消息,通知場地方—老帥哥維持一貫的優雅,不願意麻煩大家,先一步到天國了。
總編從未見面老帥哥,卻精準地道出了老帥哥的身段。
糖糖離開前半小時,我還在跟女兒說,明天(即今日)提早一天回去找邱醫師吧,應該給老帥哥貼嗎啡貼片,不要讓他這麼辛苦一直痛,因為昨夜的喘特別明顯,嘴巴張開卻無力發聲,可能是在呻吟,我們想他的VAS一定肆虐著他的感官,即便知道時日無多,也不要讓他痛著走。
糖糖離開前幾分鐘,我還在跟女兒說,明天(即今日)早上要請溝通師跟老帥哥講,要安心在尿布上尿尿,這樣我們可以帶他一起出門去走走,也許可以一起去台中開分享會。
僅僅數分鐘後,老帥哥離開了我們。
還好從協會回來,他讓我餵食了一整罐的泥狀營養罐,餵食了鐵劑,讓他可以有活力搭上通往彩虹橋的列車,餵食完,仔細地用濕紙巾擦拭了他的臉,跟原本粉紅細嫩,病了之後卻蒼白而有點髒髒的鼻頭,昨晚吃完罐頭後,知道他無力清理,所以一邊幫他擦乾淨,一邊告訴他:
老帥哥,謝謝你讓我幫你餵完這罐罐頭喔,我知道你覺得這樣很傷自尊,但是,老帥哥,如果你累了,可以休息沒有關係,但是在你決定休息之前,請一定要讓我餵你吃飯跟吃藥,因為我們都希望你可以舒服的休息,你看,髒髒的鼻子我也幫你擦乾淨囉,永遠都是老帥哥。你要安心在尿布上尿尿,弄髒自己沒關係,我會幫你擦乾淨,你安心在尿布上尿尿,我們一起開車出去玩,就像剛才回來的路上,你也跟我一起開車,跟我一起看著前方的風景喔。
老帥哥,謝謝你當我們11年的孩子,在這個命運多舛的家庭裡從無怨言,堅定地陪著我們,你一生都是帥哥,現在不痛了,背上你不喜歡的東西也離開你了,又可以自在的奔跑跳躍,不要擔心我跟姊姊,我們都會好好的。
老帥哥,有一天我們會在彩虹橋相見,我會認出你,但是如果你願意再來當我們家的孩子,我們期待著那一天。
一生很長也很短,糖糖,你從廟裡來,現在也跟著廟裡的菩薩去吧。
糖糖,謝謝你,也謝謝一路關心跟照顧過糖糖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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