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我的意外爸爸》│爸爸有很多種，有愛、用心的爸爸，就是夠好的爸爸

電影《我的意外爸爸》是日本知名導演是枝裕和執導，在2013年上映的電影，主要在講兩個家庭到了孩子即將上小學之際，意外發現抱錯小孩的故事，以及延伸出來的，對父職角色的省思。

故事的開始是野野宮良多〈福山雅治飾〉的家庭生活，他在一間建築師事務所工作，工作非常拼命，連周末都會自己進公司加班，妻子野野宮綠〈尾野真千子飾〉，是一個性情溫順的家庭主婦，他們的兒子慶多，個性乖巧，他們在陪慶多面試私立小學時，良多就說，慶多像媽媽，優點跟缺點都是溫和；野野宮一家人住在一個打理得跟飯店一樣舒服的高級住宅裡，家裡纖塵不染，井井有條，良多在工作上表現優異，綠把家裡打理得很好，慶多也考上明星小學，他們家一整個就是很適合去拍房地產廣告的完美家庭。

這個看似完美的家庭，在一切都按照主流的勝利組價值觀軌道行進時，卻因為醫院打來的一通電話，打亂了節奏，跟慶多在同一個鄉村醫院出生的小男孩齋木琉晴，上小學健康檢查時，發現與齋木夫妻無血緣關係，因此得知，出生的醫院弄錯孩子，琉晴是野野宮夫妻親生的孩子，而慶多的親生父母，是齋木夫妻。

孩子養了六年多才發現抱錯，不用為人父母，也都可以想像得出來，會有多煎熬，對父母跟對孩子都是。

為了處理後續，這兩個家庭，開始頻繁聚會，兩家先熟絡起來，再漸次利用周末的時間，互換孩子在對方家庭過夜，慢慢讓兩個孩子跟他們的親生父母互相認識熟悉，也給兩對父母時間思考，接下來，是要把孩子換回來，還是將錯就錯下去。

抱錯小孩再相認，在戲劇上，算是老哏的劇情，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則是罕見的錯誤，但其實在二次世界大戰後，抱錯孩子的事情，在日本不算少見，那時因為戰後嬰兒潮出生的孩子太多，婦產科太過忙碌，加上醫院可能也尚未有完整的SOP，根據日本法醫學會期刊統計，1957到1971年，14年間，就有32件抱錯孩子的案例；其實，就算沒有抱錯，就如同良多的岳母所說的，那個時代養子養女的狀況也很常見，不少孩子，尤其是女孩，因為親生家庭的貧困，會被過繼給家境較好的家庭，不只日本如此，台灣也是，在我的家族裡，就有幾位女性長輩，同時有著親生父母與養父母兩對父母。

親生的家庭與養育的家庭，哪一個比較親，台語諺語「生的請一邊，養的恩情較大天」，從身為孩子的視角，做了很好的註解。

至於對媽媽來說，在孩子剛出生時，母愛很大程度上，來自本能，我自己就曾經經歷過那樣強烈的情感，那是在從超音波影像裡，看到小小小人就開始了；即便如此，我也是從醫護人員將孩子抱到我身上，我才開始正式認識他，開始學習怎麼照顧他，怎麼與他相處，在這之後的感情，天賦本能的成分，愈來愈少，後天的，我跟孩子之間的相處與互動，才是情感的實質。

如果連我身為一個母親的角度都是如此，父親的角色更不用說，一位男性好朋友就曾說過，他是在孩子出生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開始有了父親的角色，在那之前，即使知道，再過不久，即將增加一個重要的新身分，那也是無感的，唯一有感的，只是睡在身旁的那個女人愈來愈胖。

所以，《我的意外爸爸》裡的兩個家庭，在養了小孩六年之後，才發現抱錯孩子，這個事件的衝擊，是顯而易見，也相當不好處理的高度難題，尤其，被互換的兩個家庭，環境還很不相當。

野野宮是一個帶有強烈菁英味道的中產階級，但齋木家就很普通，是一個在鄉下育有三名子女的水電行家庭，兩個家庭的第一、二次見面，齋木雄大〈Lily Franky飾〉想趁這個醫院疏失，大撈一票的態度，就很難不讓人搖頭；而相較於慶多的乖巧，琉晴卻是個很不受控的半獸人。

後續的幾次互動，良多冷眼旁觀齋木一家與孩子們的互動，他緊鎖的眉頭之下，有憂愁，也有鄙夷。兩個家庭在物質環境上，以及連帶教養風格上的差異，更讓兩個孩子是否回歸各自親生家庭的決定，變得益發困難。

然而，物質上環境的平凡，以及雄大看似有些小奸小惡的行為，不代表做為一個父親，雄大就比不上良多適格；在兩個家庭一次又一次的相處裡，我們跟著良多一家一起看到，齋木夫妻有多愛孩子；聚會的時刻，良多通常都是靜靜的在旁看著，但雄大總是伴著孩子，毫無身段的跟孩子們玩在一起；漸漸的，良多發現，即使是他親手養育了六年多的慶多，也很快就愛上齋木夫妻，很快融入齋木家庭，而他跟琉晴之間的相處，卻充滿挫折與沮喪；在工作上順風順水，被上司器重，被妻子與慶多一直敬愛著的他，現在卻完全搞不定親生的琉晴。

親子關係碰壁之後，良多接著也在工作上遇到挫折，之前雄大勸他，要多花些時間陪伴孩子，他以工作上非他不可為理由回擊，現在，老闆調他到不想去的部門，讓他不得去思考他原本不屑的雄大，曾經跟他說過的「父親也是不可取代的工作」，以及，無論我們的上一代怎麼待我們，我們可以不必學習上一代。

這是良多的自我檢討，也是導演是枝裕和對自己與女兒及父親，上下兩段親子關係的省思，透過良多，我也彷彿看到了是枝裕和對他自己，在父職上的自我期許；自我檢討跟自我期許都是好事，但要留意，不要過度苛求自己。

相較於雄大總是跟孩子打成一片，良多跟孩子的距離遙遠多了，他對孩子的要求高，孩子跟良多相處，壓力也比較大；但良多工作無論再怎麼忙，孩子的重要場合，他還是會擠時間出來參與，下班之後，也會陪孩子練鋼琴、陪孩子玩，在父親的角色上，我覺得，良多做得已經夠好；他的確不是一個溫柔的父親，卻絕對用心、負責；不是只有能跟孩子當好朋友的父親，才稱得上是好父親，嚴父，只要是有原則的、有愛的，一樣也可以是好父親。

這點同樣也適用於母親的角色，不是只有溫柔的慈母才是好母親，也不是一定要犧牲奉獻到沒有自己，才是好媽媽，適度保有自己，努力完整自己的母親，也可以是個好媽媽。在母職上，我從不期待自己完美，只希望自己「剛剛好」，剛剛好的愛，剛剛好的管束，剛剛好的教養。父職、母職，只是身而為人眾多身分中的一個，這個身分無論再重要，也不該是一個人的全部，日本有一句話說：「小孩是看著父母背影長大的。」，努力完整自己，盡力完善各段關係，我認為，就是作為一個父親與母親，最好的身教。

《我的意外爸爸》日文原文片名是そして父になる，意思是，於是我成了他的父親，比起抱錯孩子這個老哏，劇中著墨更多的，是對父職的省思，然而，看完整部電影，我卻只想拍拍良多，拍拍導演說，「大丈夫です」你們已經做得夠好了！

這篇文章也可以用聽的喔~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