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而去的，他是我的喜樂

2022/7/14 Thu 03:34

今年最大滿月的那時刻，我照例在睡覺。反正有很多天文迷朋友會拍，我看照片就好。（滿月算什麼！我還有太陽或月亮的一整年八字形軌跡、日落時的綠閃和藍閃、一大堆我從來沒背過編號的星雲照片、和各種虹各種日暈月暈和各種雲的名字可看，只要想看、多得很）

等到我醒來時，已經是新的一個日子；月亮不一會兒就步到我的窗前，既然她在那我剩餘可見的微小角度裡看著我，我也只能用拍照紀錄略以回報。

透過我上周末才更新的紗窗看月亮，饒有趣味。最後想到我總該關上房間的燈吧！結果卻出現了月光的十字造型，實在是出乎預料。

我剛看完 7/14 的動態回顧。在每天這麼被動、只看臉書餵給我的當日動態回顧了好幾個月後的現在，我稍微有點能夠形塑自己腦袋裡的日曆了：2012 那一年，是小孩小學畢業、我剛考完鐵路特考且知道必定考上的暑假，所以一整個非常放鬆地帶著小孩玩樂。那時他就快要進入 teen age，算是最後一個可以依法享受兒童節的年份。難怪每個日子的 2012 年都特別有趣（其實還有 2011 年，也是非常有趣）。

我的感覺有點奇怪，或好玩。其實11歲、12歲、14歲、17歲的兒子都已經不會再現於世，不管他還活著或已死去。我所開心回顧到的，都是那些已經逝去，不會再出現於這一世的各個 moments；我之所以能回顧得到，是因為那時候的當時、當刻、當下，我確實非常開心及享受，所以很平實地用相機和文字和組合而成的臉書貼文，紀錄留存了下來。那些都是記憶，而記憶連綴成了人生、生命、和一個人／一組關係。

即使他如今已經永遠離開人世，不會再讓我有他23歲、27歲、30歲..........的那些可能會存在的記憶。但我不可能為沒有發生的事懊悔或遺憾，因為它們本來就不會發生；而我高興的是，當我迎面遇上了各式各樣的與兒子的回憶，卻都是那麼開心、盡心、用心地過過了，所以才能成為這麼開心的回憶，在沉浸其中的片刻裡，沒有任何傷心或悲情或負面情緒的餘地。

對，好玩與奇妙的事就在這裡：當你曾經用心活過，就不會有遺憾。我不能說想起逝去的兒子時沒有遺憾，但都是在某些特定事件發生時的那些 moments，會連結到遺憾的感覺（比如 4/2 他半夜回家遇到剛醒來沒多久的我，他跟我講了幾句話然後張開雙臂說：媽，抱抱－－這是他從小以來常做的事－－時，我只跟他抱了短短一秒，因為我從小就是個不太喜歡抱抱的人）。但是都是短暫的遺憾而已；這讓我何其慶幸，慶幸我是認真地活過了這所有我成為媽媽、而他成為我兒子的年歲。

真的幸好，我是這樣一個迷糊但認真的人。

祝福所有尚未經歷任何你不想經歷的失去的朋友，願大家都能認真地活過所有你覺得重要的關係、與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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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整件事剛發生的前兩個禮拜，我連「告別」這兩個字都無法面對，一再要求別人不要對我提到這字眼。但告別式的日期定下了......我不得不公告，否則孩子的朋友們沒辦法來送行。就這樣，一點一點慢慢觸探我能夠忍受得了的殘酷邊緣、一點一點試探自己面對痛苦的承受能力。夜晚的哭泣、白晝的哽咽、所有心思只要接近了事實的邊緣就忙不迭轉頭假裝忘記或沒發生過的那些徒勞努力.......

但是這篇七月十四的日記。我直接寫出死去、離開人世，這麼尖銳直白的中文。這些字眼仍然像重鎚一樣敲在我靈魂上，仍然讓我像是遇到意外的疼痛時會大喊大叫的無賴小孩，但我噤默喊不出聲音、而且只能轉頭假裝在看風景。沒關係，一個一個被搥打的痕跡都可以累積存放在那邊。總有不小心再看見它們的時候；每一次看見都像測驗，每一個測驗都........也許可以過濾掉疼痛的感覺，只取那些甘冽的、美妙的質地。 7/20 Wed 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