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初出版的「迷路原為看花開」書中曾提到我至今仍保持著用筆書寫的習慣,而且只要有朋友寄賀卡給我,不管熟或不熟,只要是親筆來函的,我一定親筆回覆,想不到許多讀者真的寄卡片來。
雖然這幾年隨著生活愈來愈緊湊,也逐漸減少了用筆寫信貼上郵票寄給朋友的機會,但是其實不見得沒時間,而是已經找不到有這種「雅興」的朋友吧?不過我還是堅持至少每年在農曆年前花幾個星期的看診空檔,一封一封仔細書寫下朋友的姓名與地址,貼上郵票,在自製的卡片上寫下問候與祝福。
總是覺得寫在實實在在的卡片或信紙上與手機的簡訊、微博的通知或電子信件是不同的。信寫在紙上,紙拿在手上,可以反覆思量,它確確實實存在,像朋友送的花,是具具體體的情意。
而且相對於簡訊、電腦裏的電子符號,用筆書寫是麻煩的,除了拿出筆之外,還要費神找到適合的紙,最後還要傷腦筋到底信封擺在那裏?到底還有沒有郵票?但是也因為麻煩,所以每次寫信就變成了一種儀式,是通往內心深處的儀式,也因此我們寫信時會寫出一些平常聊天不會說出的話,一些內心真正的感受。
可惜的是,寫信的藝術也將在時代變遷中消失了,年輕人恐怕已經沒有人收過,甚至看過一封真正的信件。
因為2012年起開始與一些老朋友漫遊台灣,其間會安排某些行程是適合邀請我們下一代參加,在旅行中,除了使他們彼此更為熟悉,也藉此讓他們認識這些父執輩,多給他們一些人生典範。
高中童軍團的學弟,他正在就讀台中曉明女中的女兒品薰,我們在稻田間走著時,她透露他爸爸除了專業的書之外,平常不會看太多閒書,但是卻收藏著我出版的每一本書,而且書中還夾著我學生時代時寫的信。這個文藝美少女在旅行回家後,也寄來一篇她在校刊發表的文章,其中有一段這麼寫著:
「…爸爸不在書上寫字,卻夾存了許多信件。我所看見的,大多是爸爸高中時的學長李偉文的親筆,如今他們皆已年過半百,也都各自撐起一個家。他們一年總會聚個幾次,對其他叔叔的印象,多從中年後開始,好像他們生來就是成功與老練,但我卻可從這些古老信件中或潦草或昂揚的筆跡窺見偉文叔叔和爸爸那個瘋狂好勝卻又漸漸懂事的青春….」
是的,正如朋友保存著我的信件,我也保存著每個朋友的親筆信件,從小學至今四十多年,有收藏於整理夾裏的信,也有裝在一個一個紙盒裏的卡片,這些留有汗淚墨漬或者斑斑食物殘渣的泛黃紙張,像是時光機,或者是「似曾相識」電影裏那枚古代的銅板,帶我們回到年少時光。就像美少女品薰寫的:「…相信每一頁都有他們年少的影子,翻開書頁,或許也打開了一扇門,也潛越爸爸那段我不存在的歲月,讓年輕的爸爸,再一次陪伴我成長。」
當然,若是真在這個時代用筆寫信給朋友,恐怕也會令收到信件的人不知所措,我們或許可以從到國外旅遊時寄明信片給朋友開始吧。
前幾天我就收到一封陌生人所寄來自國外的風景明信片,揣想他大概是帶著「迷路原為看花開」這本書,抄下書中所附的診所地址,就在旅途中寄來了。
其實年輕時,出國旅行時真的會帶上通訊錄,然後在咖啡館或旅館裏,將路上買的風景明信片寫上旅遊的心情與感動與朋友分享,總覺得這明信片像是我們在遠方的招喚:「真希望此時你也在這裏啊!」
這種旅遊明信片是全然的無所求與無所用,因此最為純粹,也最有趣味,就像有位朋友說的:「收到這種明信片時,就算是不再浪漫的中年人,嘴角也會上揚,會有種幸福的感覺。」
這種明信片有點像古代的信件,我們完全無法預期朋友那時候會收到信,搞不好我們都已返國回到工作崗位上沒日沒夜地忙著時,信件還躺在某個國家正在罷工的郵局裏呢?但也就因為信件的慢,反而能有更持久的想像。
也許,下次出國時記得將親友的地址帶著,也不要錯過在農曆新年時,寄個卡片給朋友,當然,若是你寄卡片給我,我也一樣會親筆回覆。(我的地址在「迷路原為看花開」這本書的第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