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並非有意推託。早在年輕人登門那刻,他就瞧見在他胸口別著一枚別針。那是動員西方的宣示與意志,示意他即將前往戰場,保護家園;在動員前,凡是見到別針的人們,都將予以尊重與祝福,還有勤勉榮耀歸來的禱予。 但他並不是想與年輕人促膝長談從軍的光榮與勇氣。 他只是想與年輕人談談「把握當下」的重要性。 看來是沒機會了。
在揮別生活了五十多年的老套房以前,他站在門口靜靜凝視。
歲月恣意飄渺的回憶,如今隨著關上的窗門,積宕在早已老舊不堪的沙發、桌椅、燭台、乾沙覆蓋的燈泡,與書本上。任由灰塵與細沙封存、保鮮、侵蝕,直至唯一連繫著回憶的他,葬入土中。
「莫蘭蒂瓦先生,該上路了。」
走廊另一端,戴著公家機關配發的帽子,穿著一身筆挺制服的年輕男人彬彬有禮催促著他。他看了一眼提著行李、滿是老斑與厚繭的手──曾經,他也如這名年輕人,神色明朗,朝氣有力。他回想起這雙手曾帶著他攀過艱險的山岩;撥開麻亂的叢草;躲過踏入墳場的刀刃。然後在劫後餘生回到家鄉,牽起過去戀人的手,相依為命。
如今這一切,都已成過往。
他忘了某樣東西。正要回頭去拿,腦袋忽然有個想法。覺得自己不需要了;何況,他也受夠每次吞食都要嚐一次的苦澀藥臭味。那是不管灌幾杯水都蓋不了的噁心味道。
「如果有機會,來找我。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稚嫩的年輕人。只見對方僅僅露出禮貌的笑容,天真的模樣,大概讀解不出他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如此邀請。
「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再找時間前去拜訪。」
年輕人並非有意推託。早在年輕人登門那刻,他就瞧見在他胸口別著一枚別針。那是動員西方的宣示與意志,示意他即將前往戰場,保護家園;在動員前,凡是見到別針的人們,都將予以尊重與祝福,還有勤勉榮耀歸來的禱予。
但他並不是想與年輕人促膝長談從軍的光榮與勇氣。
他只是想與年輕人談談「把握當下」的重要性。
看來是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