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0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關於當代左右派定義的演變,與對錯誤應用左右概念的反思

由於我們面對中共極權擴張的威脅,而在大家的印象裡中國共產黨是左派政權,因此在台灣的網路輿論環境中一個常見的紛爭,就是什麼是左?什麼是右?台灣因為過去白色恐怖的歷史,而國民黨政權本身是屬於冷戰體制下美國陣營的右翼獨裁政權(當時南韓也是),因此在戒嚴時代一直用極不人道的手段打壓左派人士(當然也包含本土派),而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得到美國默許的(參考吳叡人著《受困的思想》頁50-51),再加上打從戒嚴時期開始,美國就是多數臺灣人心嚮往之的模範與崇拜對象,這使得左翼的聲音在台灣一直十分弱勢。群眾普遍對歐美左右派長期競爭且動態變化的歷史不甚了解。
這種情況一直到今日仍有影響,在2020的美國總統大選中,許多台灣的川普支持者,把歐美所有左傾的政治主張與團體全打成共產主義,或認為左派政治正確文化等於文革。在現在的網路輿論中,對於左與右原先的概念及定義已經造成混淆。因此這篇文章希望從政治哲學的基本概念,簡單介紹左派與右派的光譜,與它們在動態歷史過程中演變。
圖片為「2021美國國會大廈遭衝擊事件」,來源:維基百科。
圖片為「2021美國國會大廈遭衝擊事件」,來源:維基百科。

兩種左派:無產革命與修正主義

左右的定義與價值主張本身是一個政治哲學問題,但因為歷史是動態演變的,所以早期的定義,不一定適用於後來的歷史情境。首先要強調的是左右跟民主獨裁本身沒有直接關係。左派政府可以是獨裁,右派也可以,而且通常在現實政治上極右跟極左都比較有可能成為獨裁政權:例如納粹跟蘇聯。
因此在當代的歷史情境中對左派可以先從兩個基本區分開始:基本教義式的無產階級革命,跟修正主義式的(以較高稅收推行社會福利/追求族群、性別的文化平權)的溫和左派。前者基本上是要完全打破資本主義體制,把財產所有權完全公共化,這個主張在目前的現實中,是很難保有現存的民主體制的,因為把所有財產全部充公唯有非民主的暴力革命才有可能,再加上在現代國家的體制下,要做全面齊頭式的經濟分配,只能運用龐大的官僚體制把權力全部集中才行,這是為什麼共產國家幾乎都是專制的。
至於第二種修正主義左派,在當代許多歐美國家其實相當盛行,最知名的就是大多數北歐國家,就各種統計資料來說他們也是民主、社會自由、性別/文化平權跟幸福指數最高的國家。(雖然近年經濟全球化的巨大衝擊、再加上現在世界動盪的局勢,他們社會內部也受到很大的影響。)修正主義的左派,在政治哲學上通常是以自由主義左派為最大宗,美國當代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哲學家羅爾斯就是這類立場的主要代表。

兩種右派:保守主義與種族主義

相對之下,同樣是在民主資本主義體制的右派,通常是指經濟上的自由放任主義,認為自由競爭勝過一切,市場會自然讓資源分給應得的人,因此他們通常比較反對社會福利,且對於貧富差距採取比較放任的態度。然後在文化上右派其實就是保守主義,對性別、宗教、傳統文化採取保守立場,維護現行社會中的優勢群體,相對不支持社會解放跟積極平權。
而就像極左很容易走向共產極權一樣,現在在媒體上一般說的極右派,如果長期取得政權,也非常有可能發展成獨裁體制,一九三零年代上台的納粹所帶起的法西斯主義浪潮就是最經典的例子。極右在絕大多數情境下都同義於種族主義,認為自己的種族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先天的種族特徵有自然的優劣之分。因此簡言之極右的法西斯主義是一個信仰「人類生而不平等」的主張,因此它在政治實踐上幾乎必然會走向反對「普世人權」。
圖片來源:中央社

正常狀態VS政治極化

回到開頭的論題,基本上我們需要有一個觀念:當代民主資本主義體制的國家(不管台灣、歐美日韓都是),主流的左右之爭,通常指的都不是極左的共產主義,跟極右的法西斯主義,但是如果政治極化過於嚴重,可能促使原本民主國家中的左右派各自走向極端,現在的美國跟許多歐洲國家面臨的民主倒退(Democratic backsliding)其實就是這個情況,雙方都越來越極端化,也越來越民粹化,以至於失去「可溝通性」。
不過若我們回到正常情況來看:也就是修正主義式的左派VS保守主義的右派,如果你支持「人人生而自由與平等」的追求,應該落實到社會經濟各個領域,理論上很難同意保守主義的立場,因為他們除了最基本的生命、財產、人身自由與投票權之外,在各個社會/經濟領域都是反對追求平等的,比如性別平等、強勢族群與弱勢族群文化上的平權、以及社會福利制度等。
這就是為什麼歐美的保守派幾乎都是反同婚、反墮胎、反社會福利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在當代民主資本主義國家,只要我們講到進步派(包含台灣也是),幾乎都多少會跟左派掛鉤,而只要是進步派通常絕對不會有人自稱右派(甚至右派本身就被當成一個負面詞彙)。

台灣對美國政治脈絡的錯誤移植

基於以上脈絡再回頭來看,現在台灣有部分人跟隨美國的川普主義把所有關於社會民主主義(主張高稅收、高福利的財富重分配)、性別、族群平等的主張,以「反政治正確」之名全打成共產主義,我認為這是沒搞清楚狀態被美國的選舉語言影響的結果,而且還是直接把它國的脈絡原封不動的移植進來。
雖然持平來講歐美的「政治正確」確實有非常嚴重的問題,但我個人認為這與其說的進步派的理念問題,不如說是許多人沒有耐心理解理論原先的價值,也不顧現實的複雜性硬套教條的結果。而且我們必須知道的是,政治正確的問題是在美國自身的社會脈絡中發展出來的,不能不加檢視的直接套用於台灣。在怎麼樣像美國一些大學追求「政治正確」到開始以群體力量進行超出合理範圍的言論審查的狀況(這也反映在各大社群平台隨便亂審查關鍵字的文化),在臺灣目前的社會環境,即使有零星現象,程度也完全不能跟美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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