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沾滿泥巴的白鞋

小學六年級快到畢業的時候，同學們拿著精心挑選的畢業紀念冊，到處找老師同學簽名留言。

學校旁邊的文具店，那段時間會把不同款式的紀念冊擺在店門口。那些紀念冊大約25公長15公分寬，硬殼封面有各式花紋圖案可供挑選，冊子𥚃面則是活頁白紙。

留言簽名的老師和同學，會按著頁數編排一頁頁依序寫下去，有些同學會把自己的照片貼在上面，像我就是這樣，記得當時我把自己兩吋半身照片貼在紀念冊上，旁邊寫一些祝福同學的文字。

小學畢業到現在，住家從台北到國外又搬回台北，搬家應該有十幾次，畢業紀念冊早已無影無蹤，非常可惜。

印象中老師們最常用的祝福，不外是某某同學「學如逆水行舟 不進則退」、「百尺竿頭 更進一步」之類的文字。

有些同學言簡意賅，他們用四字成語像是「自強不息」、「有志竟成」彼此祝福。比較要好的同學用詞比較活潑一點，他們會寫希望大家保持聯絡，很開心某些學校活動一起參與，留下美好回憶等等。

這麼多年過去了，紀念冊裡留言內容記憶模糊，只有其中一位同學的照片仍然清楚記得。

她是敏，小學六年級坐在我右邊座位。我們其實相識不久，學校在六年級上學期把各班同學做過一次調整，我和敏從同班到畢業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敏有一雙大眼睛，臉型圓下巴尖，平常綁著兩條粗辮子，我們坐在一起上課，印象中她對我很友善，不像其他女生把鉛筆盒放在桌子中間和男生劃清界線。

記得畢業前某個早上敏把紀念冊還給我，要我放進書包回家再看。回家打開紀念冊，敏貼了一張全身照片，她穿著制服在學校附近照像館拍照，照片旁邊寫著：

「xx同學：那天下課之後直接去xx照像館拍照，不巧遇上大雨，白色布鞋沾滿濕泥巴弄髒了，希望你不介意，祝你學業進步，鵬程萬里！敏 上」

我細看照片，敏穿的那雙白鞋邊緣全是泥巴痕跡，她應該努力擦拭過，不過還是留下了泥痕印記。

我想起那天之前某日下課時分，突然大雨滂沱，路上瞬間積水，那種天氣就算打傘穿雨衣，鞋子褲角肯定濕透。敏應該是那天去照像館拍照才弄髒鞋子。

小學畢業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敏，成年之後有幾次參加小學同學會，也從來沒有看到敏。也許她住在外地，或者身在國外，不得而知。

如今每當下雨天走在路上，看到旁邊行人鞋子被雨淋濕弄髒，我會不期然的想起六年級同學們離情依依傳寫紀念冊的情景，心裡難免有點感傷。

但是回憶很奇妙，想著那雙沾滿泥巴的白鞋，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從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