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霧同遊——讀謝昭華《國境封閉與虛構的旅程》

《國境封閉與虛構的旅程》是謝昭華繼《島居》後，以散文細述馬祖的五行風情——在火祭、草木、金色、水漾與風土各輯裡，讓讀者一一拼湊對馬祖的想像。

〈搭軍艦的日子〉帶我們從多雨的基隆登上軍艦，自陰鬱惶然出航，二十個小時的航程，顛簸橫渡傳說的「黑水溝」，海峽彼岸的風土人情綿綿揉成長篇的字，字字是柔軟的沙粒，穿過我們寂寞指縫，填補時光的傷。

謝昭華的醫者視角，讓離島而生的文字孤而不寂，憫懷鄉土故人的同時，又細細撿拾生命裡稍縱即滅的光。〈漫遊〉裡獨居的婆婆，寄託時光在紙蓮花的疊唱裡，但榮民伯伯卻處於蕭瑟之境。無論是老邢或小李伯伯，都迷途在馬祖的夢遊仙境裡，只能面對回不去的家鄉，與愈見稀少的同袍，時光是兔子，跳脫所有情感的羈絆。他們不是愛麗絲，無法歸根的落葉只能浮於自己的淚湖。

我特別喜歡〈秋桂樓的理髮師〉一篇，將島嶼孩子的寸頭與提姆波頓的奇想異境連結，島外天邊的戰事無法延燒孩子的童年。在理髮店裡，一個國軍、三個共軍與一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共處一個夏天的晌午，是大人世界裡多不可思議的景象，ˊ但對他們而言，都是街坊至親好友。即使理髮師已然故去，「至今我仍不明白那一年夏日午後，他為何可以獨自離開民防隊演習跑回店裡，實踐了他的約定。」是什麼約定讓理髮師拖著病身赴約，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斷惦記？謝昭華沒有言明的那份情懷，暖溢在字裡行間，成為一股煦煦的風，從島嶼那頭不斷柔聲照拂，而我們的心緒是浪，隨之共振不歇，這是島嶼的聲音。

在作者的視角之下，一向被視為窮山惡水的「馬祖」背後，有霧繚繞為天使的翅羽，在我們對凶險都還茫然之際，已托住離散的靈魂，悄悄往島嶼聚攏——那裡有家，有屋宇，有說不盡的綿長情事，從大霧瀰漫之處，緩緩繾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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