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曲喫茶】2022/12/19 | 值得尊敬的爵士邊緣人

之前在東海大學音樂系修習爵士課程時，曾聽老師說，把爵士樂分成什麼搖擺、酷派、咆勃這些類別的，都是唱片商業化搞的鬼，爵士音樂家才不會把自己定位在別人給的框架裡。

這句話說得好，雖然那時候大多數人都是用音樂類別來挑選入門專輯、建立自己的聆聽歷程，連我也是。但也因此常常把某些樂手定位在某種風格，而往往無法接受這個樂手其他的面貌。

用類別和框架把爵士演奏家限制住，身受其害、因此被埋沒的音樂人還不少，爵士小號手Roy Eldrige就是其中一位。

會注意到爵士小號手Roy Eldrige，是在艾靈頓公爵的錄音裡，聽到了像是夕陽餘暉那樣溫暖的音色。他的演奏乍聽是搖擺時期老派風格，和他早年從Benny Goodman以及艾靈頓公爵等人合作的經驗有關。

但是搖擺樂團的領地很快就被咆勃（Bebop）破壞了，許多樂手也紛紛做出適應，要不就是加緊磨練以應付每分鐘２、３百拍的外星人光速，要不就是「我就爛」，繼續慢慢吹，還越吹越有韻味。

而Roy Eldrige就很尷尬地處於搖擺和咆勃交替時期，雖然也算是個名將，但只被當成路易斯．阿姆斯壯（Loius Armstrong）和Dizzy Gillespy（咆勃開山始祖之一）之間的橋樑。在這些耀眼的大人物之間，存在感都被抹滅，儼然成為爵士樂派的「邊緣人」。

更不用說，Roy Eldrige的個頭又小，只有１１８磅（約５３公斤）。這個人稱「Little Jazz」的小號手，只能把每次的音樂變革當作是一種挑戰，不斷地適應越來越快的演奏速度，還有更狂放的吹奏風格。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始終努力著，人小志不小。

直到有一次，Roy Eldrige和Benny Goodman等人到歐洲巡迴演出，在巴黎，他感受到了群眾的熱情後，才對自己的實力與定位有了信心。今天聽的這張「Swing On The Town」，就是歐洲之旅結束後，Roy Eldrige再次回到紐約這個爵士聖地，所完成的錄音。

我在二十年前找到了這張「Swing On The Town」，在唱片行的一個不起眼角落，險些被其他大師的專輯鋒芒掩蓋住。那一個寒冷的冬天，我興奮地把剛買到的ＣＤ帶回家，拆開包裝把ＣＤ放入播放器，就這樣，令人回味無窮的甘醇芬芳不斷飄散。

早在Miles Davis以前，Roy Eldrige就已經很喜歡用弱音器吹奏。這張「Swing On The Town」，１２首有８首使用弱音器，還有他最擅長的「哇哇」吹奏（註），那種像是人聲般地玩弄著旋律和音色，每次聽都覺得有一種爽勁！

不過特別的是，Roy Eldrige喜歡弱音器，卻偏偏在抒情的慢板樂曲拿下弱音器，發揮出銅管更加溫暖宏亮的音色，吹奏上更加細膩。每每把旋律從低音往高音吹上去，還帶點粗嗓子的摩擦感，讓聽的人喉頭也不自覺地繃緊起來，那真是聆聽獨奏的最大享受！

在這張Roy Eldrige領導的專輯「Swing On The Town」當中，除了可以聽到往日搖擺時期對於旋律與韻味的講究，還可以聽到Roy Eldrige適應了咆勃時期劇烈的革命，三不五時來個不和協音，整體樂團演奏速度也比搖擺時期更快。

明明說不要用樂派來框架一個樂手，我卻還動不動提到「搖擺」、「咆勃」，對Roy Eldrige這位大師可真是大不敬啊！不過，也只有這樣介紹，人們才會恍然大悟，他不是這兩種樂派的「邊緣人」，而是任意遊走、游刃有餘的武林高手啊！

註：「哇哇」吹奏，是指在小號的前端放置可開合的弱音器，藉由右手操作弱音器開合，來創造出「哇」、「嗚」等不同音色，來模仿人聲。例如專輯中第一首「Bossa No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