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母記

探母記

長住深圳的97歲母親中招後情況一直不好。老人家一住院，我就預約13日過關。為何要拖五天？因為驚上面爆發十分嚴重，如果即時趕去，等同即時送死；我病了又無法即時返回，反而給兩地的家人帶來麻煩。

9日弟弟告知，母親「這幾日隨時會走」，不得已，硬著頭皮也要趕去。然而想預約10日卻碰上釘子，網站稱「已經預約者不得重復」。怎麼辦呢？外甥出了個不為人知的好主意—-坐港澳碼頭的客輪到蛇口，每日早晚兩班，可以免預約。

接著馬上做核酸。到了檢測中心，看到「金域」的招牌便火冒三丈—-一家在河南播毒當場被抓的企業，憑甚麼可以在香港執業？何況該公司在香港也是屢屢犯錯，曾被媒體踢爆不止一次搞錯污染測試樣品，而且受到政府的批評譴責。

如今核酸檢測已經式微，但金域仍然可以在本港生存，做一次核酸收費240元。過年北上港人成千上萬，賺得盆滿鉢滿，令人不得不懷疑它們的背景和靠山。

早上八點半來到碼頭。事前做好功課，知道出入境中國要填寫「健康申報表」，已由寫紙仔變成「手機微信填報」。有無搞錯啊？一個14億人口的泱泱大國，竟然把「國之重器」所有的出入境個人資料拱手交付一家民營企業打理？

試想一下，若果美國政府提出把出入境個人健康申報交付facebook 管理，不舉國譁然才怪！

客輪沒有坐滿，才四分之一左右。下了船直奔的士站，發現碼頭等生意的計程車遠遠多過乘客。

一路和司機聊天，他說深圳幾乎所有的人都中過，「應陽盡陽」已成為地方政府的首要任務。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覺得自己好像「虎入羊口」—-準備接受「羊群」的千刀萬剮。

千辛萬苦趕到醫院，抱著昏昏沉睡的老媽，輕輕地呼喚：「媽，我來了！」

母親終於睜開眼睛，看見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媽，我是立德，你的老二。」

母親居然開口說：「你是老大，你是三兄弟的老大。」

一旁的老姐有點尷尬：「那我呢？」

「你是女老大。」母親雖說吐字含混不清，但頭腦還是很清醒。

「看見你們幾個人，我死而無憾了…」老媽開始傷感。

「媽，好日子還在後邊，過幾天接你回去過年…」我們兄弟姊妹四個輪番給母親打氣。

三日來，母親的情況慢慢好轉，談吐也幽默風趣起來。有一次肚脹大便不出，僅放了一個響屁，她居然自我解嘲：「這是財大氣粗。」

老姐和兩位老弟都聚在一起，我與他們整整三年未碰面了。除本人外所有人都陽過，看到他們還在咳嗽不停，心裡非常難過，大家都是七十上下的老人，都是「過了今日不知明天」的人。看到他們，想到老媽。老媽之所以有今天，全靠老姐和倆兄弟長年累月的悉心照料。我這次趕去，只是湊湊熱鬧，當個「啦啦隊」而已。

看到母親已脫離危險，稍有起色，為免在港家人擔心，我又匆匆返港。

直到進入港鐵車廂，方長長舒了一口氣。